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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逾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手机的。
哪怕之前已经有所预料, 在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仍然忍不住，鼻尖泛上点点酸意来。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被一种轻盈的喜悦包围，这种滋味太过甜蜜，因为好像来得太过轻易了一些, 而让他产生宛如自己正在做梦般的错觉, 似乎下一刻这海市蜃楼就将坍塌, 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的头套造型刚戴上一个多小时就又要取下，铁云慷慨地为他又放了两天的假, 准许他去参加颁奖典礼。从上海飞往柏林的最近一班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但是头等舱已经订满, 十个多小时的经济舱并不好受, 但是下飞机的时候时逾的精神还算饱满, 眼睛亮的惊人：红气养人, 那点快乐在他的心底发酵, 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和流云, 竟然也觉得十分满足。
剧组雇下来的车在机场接他，车上贴了圣诞节的挂画, 提醒旅客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六月的夏日原来倏忽已经半年, 那些镜头下的汗水和苦闷终于被时间一锅煮熬, 终于只余下甘美到叫人沉醉的一点糖分。
《云端飞行》最终没能拿到金熊奖，受文化与地域所限, 并不是所有评委都喜欢这部带着浓郁现代中国式风情的影片；他们确实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最终金熊奖被颁发给了瑞士的一部电影。
但是最佳演员的银熊奖无疑已经算是最好的肯定，他行走在柏林的天空下, 呼吸着来自北方的寒风与冷流，柏林电影节的展牌随处可见。圣诞节红绿相间的装饰摆满了大街小巷。
这个时候，时逾好像才有了点“真的获奖了”的真实感, 在异国他乡雾蒙蒙的天空下孤身一人，几乎想要掩面哭泣。
等见到剧组众人，时逾才真正陷入一场属于他们的狂欢。林小舟冲上来跟他拥抱，眼睛也要含泪：“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恭喜你。”
“也恭喜您。”时逾说。
《云端飞行》虽然没能拿到金熊，但是却将评审团大奖银熊奖收入囊中。这个奖项虽然比不得金熊的分量，但也是仅次于金熊的二等奖项。林小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魂魄被抽空了的解脱感，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拨云见日，为他从筹拍到后期这一年多的呕心沥血与受到的无数白眼，为世间冷暖不过翻面之间。
这一年多他的所有遭遇，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窥得半分。
他第一时间给人在国内的宋屿打电话，话未出口，喉头已经哽咽。宋屿却不在北京的家中，接到林小舟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信号断断续续。宋屿说他在拉萨采风，前几天刚过青海，在德令哈的盐湖驻足一夜。
青藏高原的风霜将他的声音割裂得破碎沙哑，短暂地说过了恭喜，就再次断了联系。
所以林小舟也不知道那天，宋屿裹着厚厚的袍子坐在德令哈的夜空下，想这是一座雨水中荒凉的城。海子写德令哈，说：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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