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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悠悠往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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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在家,接待完数拨吊丧之人,就病倒了。睡梦中经常惊醒起来,要去看三哥病情怎样,却又猛然忆起兄长已经病故了。以前总嫌被哥哥约束,不愿意让他来安排指点,今番真的是无家了。

展昭一遍遍自责道:“这些年我一向只忙自己,统共回过家几回?三哥病染沉疴,我竟然不知。扶养之恩再也不能报答了,如今已成平生至憾。”三哥病前说的些事务,当时不合与他争辩。兄弟好几年不见面,上一回过路鄜州的时候,因走得匆忙,又没有见着。因又想起来几件憾事,悔恨不已。

这个时候,已经有文书下发下来,朝廷将展平谥升为鄜延路兵马都监,不少人因此庆贺道:“果然朝廷没忘了功臣!九泉之下,澜平也可以欣慰了。”还有人说这是喜事,应该操办。问展昭时,他道人已没了,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遂不叫办。

家里面亦没有省事的。主管只骂:“底下那一帮下流坯子,就是些又懒又馋的贱货!平时都懒懒散散的,领钱的时候,你少给了他们半个铁钱,就了不得了,成了杀父夺妻的仇恨,在背后不知道怎样怨恨。真遇到事了,用得着他们出点力了,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你推我我推你的,多做了半点就得抱怨!”

因这些话儿,底下的人也腹诽道:“谁不知道这班主管是‘穷庙富方丈’?趁着主人不在家,他们只顾着自己捞,早就把这里搞坏了,苦的还不是俺们么?装什么好人!每一次府里面遇到事了,这厮们暗里将值钱的都拿了家去,忙不迭的找寻出路,谁不知道?如今他们倒成了好人,也腆着脸来训俺们!”

做多了错多,更要挨骂,又都不憨!这些人哪里管辖得住?这么多客人在这里,众主管害怕闹过了,叫外人看见了不像话,便过来报说。

还有亲朋懂一点风水阴阳的,告诉说住宅风水不太好,犯了好几样大忌。倘若不趁早改过来,以后还得出大事,又过来找。

丧事还没做到一半,办事的银子已花得罄尽,眼见得后手不继,众人无法,又过来找。这些乱乱纷纷的事情,都叫展英一一推却,言说主人如今病了,叫众人延个三两日再说。

外面那些吵嚷的声音,夹杂着诵经念佛之声,好像是另一个世间的事情,似乎与展昭不相干,根本他也不愿理。此时他心里只一个念头:最重要的那个人,这辈子永远也等不到,也见不着了。

屋里、院里,到处都是三哥的影子。兵器架上有三哥的兵器,静静的摆着,似乎仍带着他的余温。荷塘旁边的石凳上,似乎三哥才在那看鱼。书房里那些手札日记,墨迹好像都没有干。有时候想,眼前的或许只是个梦,明日醒来,一切还会变成原样,哥哥会叫着他的名字,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笑着和他说些什么。

房屋虽在,然而主人已没有了。天地之大,他到底会去了哪儿呢?从此以后,自己便成了失根之草,心底永远缺失一角,再大的成就也难填补了。那一颗遮风挡雨的树没了,再没有人不求回报的待他好了。展昭昨夜咳了一夜,明知道比起兄长的痛来,百不及一,也自私地想:宁愿哥哥辛苦些,也希望他活着。

展昭一夜梦魂,一会是三哥重病,看着不起。他一个个请的国医圣手,然而全都是束手无策。他们对着他摇头,反复说的只有一句,叫他心里有个准备,趁早把亲友叫一叫,好安排后事。

一会又是五哥的脸,笑对他道:“你好好的听话,在这里学文习武,等我回来了,带你到东京看灯去。”说毕五哥便跳上马背,回头扮一个鬼脸,飞也似的就跑远了。

突然又回到了幼时的情形:半夜里醒来寻母哭时,三哥抱着他踱到假山跟前,指着那上面一行字道:“等你认得了上面的字,娘娘便就回来了。”这时他便止了泪,认真去看那些字。

忽又前方大雨瓢泼,三哥打一把旧伞,牵着他手,两人走在大雨滂沱的泥泞路上,那雨点砸在油伞上,噼啪作响。远远楼上的灯火昏黄,是别人家。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路上除他俩以外,再也没有人影。

好像又只剩下他自己,一个走在白茫茫的大雪地上,先前的足迹全淹没了,不管怎么找,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除了淡青色天空上的点点星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惊醒猛起时,鼓声也才不过三更。仅那院中清辉如水照将进来。正是:夜深露更重,风起梦三更。

展英这厮,这些年跟随在展昭身边,除非营里面有急事,哪一日他不是早起习武,夜晚读书?如今竟也怠懒了,一整日茶饭不思,汤药不进。

展英心急,亲自把药碗端在手上,去床头坐了,开口说道:“前些天东京来人说,上一次众军比武,结果已经出来了:阚营使真的比了个第一!好几个都说,他的武艺虽然好,只是骑射不如主人。”展昭听见这话时,眼眸似乎亮了一瞬,然而很快又黯下去。

展英便又开口道:“总在家闷着也不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到底去哪儿呢?”展英想了想便道:“就去荆襄,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可好?”满屋里只有展英一个人说话,那边依旧没有声。

“要么去睢阳看张巡祠?前两天路大官人不是说,邀咱们去川蜀散心么?明日就去。我听说巫峡好山、好水、好风光,还又险峻,古人诗里面不是说么:‘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一次咱们也去见识一回,一发看看蜀道多难。武侯祠那边,不是有一株柏树么,也去看看有多粗了。”

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复,展英将药碗搁在了桌上,仍旧继续开口道:“要不然我们就去饶州?小底往常只在西北,大漠风沙见得太多,哪里知中国还有另一番景色?听人说江南烟雨多水,有了乌船,这时候荷桂齐开,到处又有稻花香,真是个好景儿!只不知与龙虎山相距多远?”

展英搜肠刮肚乱嘈了一通,终于听展昭开口道:“家中事多,这一次有累都管了。如今老都管也年迈了,有甚么言语不到处,还需要都管担待些。若忙不开,可以将账房陈主管调上来,帮忙一块料理家务。且容我缓个三两日,再来议事。”遂不用人陪,叫展英也去歇着了。

这边展英才待出门,突然有伴当来报道:“种五相公来见。”这件事情太突然,展英还想要继续问,早见已有人走过来。

展英看时,见为首这人身材高挑,面白微髭目光英锐,面上带着些不怒自威,不是种谔是谁?正是种谔。又有一阵靴履响,一队守卫跟过来,分立两旁,后面紧跟着李蛟,展英慌忙躬身行礼。

种谔见小厮手里端着碗碟,饮食、汤药一样没动,蹙着眉问道:“怎么,吃饭也得用人劝了?!记着这遭,一辈子别再给他!”展英慌忙打开帘子,种谔瞪着眼询问道:“你那个窝儿,害怕被别人占了么?做甚么半死不活的!”展昭低了眉回道:“这几日有些旧伤复发。”

种谔便骂:“是风瘫了?用不用我给你找两个老媪,早晚伏侍着吃饭穿衣?!死透了就给我拖去埋了!”一时间从人都退了。种谔在屋内踱着步,又继续道:“我带兵无数,这些年比你还差的不超过五个,只知道装怂趴窝的废物!活着只会糟蹋粮食。”

外面展英问李蛟道:“你们要来,怎么提前不说呢?”李蛟回道:“是因为有事经过这里:府州城折继闵突然病重,写信叫去,进了城才知道你们家出事儿。这没了人口,怎么小七哥不告诉?”展英回道:“我们家主人你也知道,怕麻烦人,尤其你们还那么忙。再说人已经没有了,知道的多了,过来了也是跟着伤心!”

有伴当在旁边议论道:“府州折相公病重了?前几日纷纷攘攘的,不知怎地突然就降了狄相公的官职,如今折相公又病重了,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却怎么好!老天爷到底是什么了?!”

因提到了狄青,一个便说道:“若让我说,狄相公回去重新当知州也好。在东京做一个什么马军副都指挥使的鸟官,让那么多眼睛盯着看,从哪不能找出点错儿来?恁不自在!换我也是重新回延州。”

因提起前番集英殿宴会上的事儿,展英笑着对李蛟道:“官家当初那么问,是有意要封赏官人呢,怎么我听说官家被你呛的没话儿?还和其他人吵起来了?”

李蛟骂道:“洒家这些年也看明白了,什么封赏?!口里对功臣说‘封赏’,转头他们就信小人,嫌洒家说话不好了!封赏洒家不稀罕,若整天与那班贼娘养的在一块,我不快活!”当下说了几句闲话,眼见时辰已不早了,展英便叫安排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