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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庆堂出这个考题,玉堂认真想了想,便回复说,这件事看着虽然奇怪,实际上却也合情合理:刘家的买卖虽大不如前,放在东京,乃至于整个宋朝里面,也并不低,甚至说仍然排在前头。
就算孙岐南对刘家不满,整个中国的药行,跟刘家实力差不多的,也就那么十几家,话语权也都在这些人手里。谁家要挖人,也会都互相打听底价,有几家能开价比刘正微还高的?
先不说这十几家里面,有的是手里有一些钱,刚刚转到药行来,准备大干一场的。这些虽然舍得给高价,一旦在药行里赚不到钱,他们立刻就撤走做别的了,并不靠谱。另外的几家,谁家里没几个得力的人?
像孙岐南、林茂枝这样干了几十年,在行里有身份、地位的人,一向是呼风唤雨、可以搅动乾坤的。他们怎么肯贸然去投靠别人,听命于原来跟自己差不多的?
就算肯勉强放低身段,当年他们进天松堂,刘正微也逼着写了一纸契约,内容便是:所有在天松堂做事的人,一旦从天松堂出走后,二十年内,不准投到同行的家里做事。除此之外,所有天松堂内部的人,家人也一律不准给同行做事。一旦违反,除了天价的赔偿外,还得跟着吃官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哪个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当年刘家的这个规矩,也确实绑住了一些人,令他们世代都在为刘家做事。兴盛的时候,没有什么大问题。一旦江河日下了,还这么做,不出事才怪呢!
刘正微只看到眼前那一点私利,在家事上面就糊涂得很,在国事、大局上更看不长远。也不怪夏人要拿他生事,本来这人就不太干净。就算是这次饶他一回,眼看着家里的买卖一落千丈,这厮够呛能感恩,未必不做出点什么来,提防点也应该。
最后玉堂总结道:“所以说我佩服周行老:买卖已做到了那么大,仍能和底下人一条心。有话说话,不在那里阴搓搓害人。他知道挖人就是一锤子买卖,一旦这一步走得不好,那么被挖的这个人,可能在行里无立锥之地。他把所有的顾虑,都替别人解决好了,风险都是自己扛,这一点比刘家人就强百倍!”
哥两个私下里说的这些,玉堂并不向外提及。与杨斌等人说话的时候,玉堂也不拿地天泰和天松堂两家私底下的恩怨来说,就算对刘正微有些微词,当着杨斌他也不说。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谪仙楼虽然还是灯火通明,人声已明显的少下去,楼里的客人大多已散了。雪夜阁子里仍旧暖和,玉堂和杨斌说着话儿,红泥火炉上烧的茶,正冒着热气。
炉子里蓝色的火焰在轻轻跃动,仔细闻时,有一股淡淡橄榄炭的香气。窗外不时划过道亮光,越过对面积雪的屋脊,然后传来阵刺耳的声响,空气里到处是火药味。
就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忙着在旁边吃宵夜的那个,这时候已经吃得饱了。这个苏兴,总能自己找着些乐子。这一会的工夫,这厮不知从哪里找着本带着图画的小说,独自坐在一边翻看,不时口内还呵呵大乐。
又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杨斌吃完了几杯茶,也就站起来告辞走了。这时候火炉里炭不多了,玉堂往火炉里添些炭,趁空又倒了一杯茶,过来到苏兴的对面坐下,盯着他问道:“说说吧,几天没见,你打、砸、抢、烧得过瘾么?”
听见这话儿,苏兴心里面立刻把周昕和邓禹这两个到处传话的大嘴巴,给骂了一遍,口里急忙分辩道:“给你说领头的那个人不是我,也没有‘抢’,都是韩涛那厮推我。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若不动手,倒显得咱胆小怕事不仗义!”
玉堂不信这话道:“什么情况?你是被人家包围了?还是你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让你献什么‘投名状’,砸完了马上就得上山?!”
苏兴便道:“那天你不在跟前,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对峙的时候,你知道他们骂得有多难听?他们若骂我也就算了,可气他们骂‘中国人是猪’,他们还骂‘宋军全都是土鸡瓦犬’,骂咱们是‘送军’、‘大怂’,‘古往今来打仗最差’。
还说咱们也就能看看张议潮,从前朝找回点自尊来,下辈子都不可能收复失地。看这种自欺欺人的东西,还不如家长里短的呢!你听听这话儿,你说我能不动手么?你在的话你早就打了!”这话儿果然惹怒了玉堂,忍不住在旁边骂了一句。苏兴立刻跟着道:“我就说么,这事儿真的不怨我!”
玉堂又问一句道:“你们一样都动了手,怎么人家韩涛好好的,你就成了滋乱的首领了?”这件事别说玉堂不明白,连苏兴自己也不知道。苏兴平生头一遭当了个首领,而且还被罚了钱,到现在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看着苏兴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只会在那里抱怨不平,玉堂气了骂他道:“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夯货,就知道耍!马上就要裁军了,你等着明年去赶猪吧!”
说起来明年赶猪这事儿,苏兴自认为不大可能:虽然说明年是要裁军,龙卫营这边,也不过只裁一小半儿。苏兴自己琢磨了说,虽然他在人堆里面,说不上能有多出色,倒也不至于是最差的那拨,最起码中等的能耐还是有的。因此裁军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太危险。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马上后天就到了元日,再加上上元,还有十来天的好日子,怎么不该好好耍耍?最近因为玉堂不在,苏兴跟邓禹混了几日。
怎奈邓禹那人奇怪,与大多数人喜好都不一样,他喜欢的那些戏,就没有几个人能看的。因此这些日子以来,苏兴真的是眼停、口停,有一阵子没快活了。又碰上那么件倒楣的事,实在是晦气到家了。既然玉堂已回来了,那么就应该好好乐乐。
苏兴这厮,除了决计要玩耍以外,也没有完全忘了正事:去年苏兴睡过了头,没能去崔府君庙烧头炷香,整整一年,恁地晦气。因此苏兴决定了说,无论如何,今年必须去拜一拜。
既这么想时,苏兴马上就筹划好了:等明天傩仪结束之后,尽快将节礼都送出去。今年来不及喝茶,等吃过了中饭,下午赶早儿,叫小厮、伴当将名刺都给他送出去。等到这些忙完了以后,立刻就去崔府君庙里住下,提前占个好位置,赶在五更的时候起来,保准能争上烧头一柱香。
对此玉堂询问道:“你不是说,你在龙卫干的不错,明年裁军轮不到你么?怎么这会又没了底,想起来要去烧香了?”苏兴便道:“那又花不了几个银子,为的是让神明看一看我的诚心!有了崔府君保佑的话,不就可以更稳了么?!”
难得苏兴有这个兴致,力邀玉堂一块去。玉堂才不信这些东西:倘若烧香能管用的话,家家都回去烧香好了,还操练兵马干什么?给夏竦、韩琦那几个说说,去崔府君庙里争个头香,还用得着费那个鸟劲去麻烦抗蕃!
这一夜玉堂睡得迟,做了一宿的怪梦。梦里面似乎他还在上学,同窗的人里,邻座的那个便是展昭,前座的那个便是苏兴。梦里面三个人正在说话,好像是商议和别人比试的事情,此役决定的是南北的胜负,事情似乎还有些棘手。
正在三个人商议时,一个似乎姓王的相识,抱了儿子,放在玉堂的桌子上,叫众人看。那个儿子的模样,跟他当爹的一模一样,众人免不了夸奖几句。
说话的工夫儿,这儿子已抓住玉堂的衣袖,口水眼看要流到他身上。玉堂嫌脏,急忙掏出个手帕来,让他去咬,趁机把衣袖拯救出来。
谁知道根本没有用,桌子上婴儿的手爪,已经抓住了玉堂的头发,口水马上要流到他脸上,梦里面玉堂立刻就急了:“夸已经夸了,怎么还不赶紧走?这个不看头势的夯货,没看见别人正忙着呢!”
突然又一转念道:“赖在这不走,莫不是想要什么贺礼么?”为这事上,玉堂心里便寻思起来,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可以充当个礼物,哄他们走。
正寻思时,只听见旁边一声喊,急忙看时,玉堂的桌子已遭了殃:桌子上已变成粪堆了。见这个情形,玉堂终于忍不住,口里面急忙催促道:“快弄走,弄走!”到这个时候,姓王的终于又变成了活人,抱走了儿子,用抹布赶紧到处擦。
不管这厮擦不擦,那些东西,书不能要了,砚台、笔墨都不能要,那把扇子也不能要,一发连桌子也要不得了。见他倒霉,展昭和苏兴这两个厮,都不肯帮忙,早已经逃出去几步远,口内尖叫,死活不肯靠近前来。真是不经事不知道人心呐,一见他倒霉,都逃得远了。
睡醒了时,天还不亮,外面鞭炮声又开始了。初时还只是单响,慢慢地他们就换成了双响和多响,这声音就算是玉堂把脑袋蒙上,仍旧是噼啪之声不绝,直接吵得人睡不着了。
眼看着没法再继续睡了,玉堂也就起来了。苏兴那厮,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离开的时候,还悄没声顺走了玉堂的两瓶好酒,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