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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玉堂搬过来,来往方便,好几个已经成了常客。尤其是苏兴这个厮,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跑过来好几趟,一知道什么立刻就告诉。
之前刘贺刚转到龙卫的时候,苏兴与他形影不离,到哪都一块儿。说起话来,苏兴提到最多的两个人,除了邓禹就是刘贺。如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苏兴忽然就转了性儿,对刘贺一句也不提了。
刘贺那人脾气好,够呛能惹着苏兴了,苏兴也不是计较的人,他们两个能别扭起来,这件事情很令人不解。
就在玉堂纳闷的时候,邓禹把这事儿点出来,便告诉道:“还不是让刘贺那班拥趸给闹的?说苏兴欺负了他们的‘良人’,而且人家都有了人证,说是亲眼目睹了!前几天那些拥趸联合起来,堵在路上把苏兴给骂了!”
若说苏兴欺负刘贺,这件事情不太可能,顶多是闹起来以后打着玩的。如今刘贺一出了名儿,有一点儿小事立刻被放大,以讹传讹的,就成了苏兴欺负人了。
照这么说,苏兴被欺负的遭数也多了,那帮自诩“正义”的人,没一个出来替他做主的。无非那厮们还是看脸,在那帮浅薄的妇人眼里,倘若长相不出色,那就根本不算个“人”。
玉堂便安慰苏兴道:“行了,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你苏兴皮糙肉厚的,挨打都不怕,挨骂算啥?!真到了我这个地步,你还拿个绳儿上吊么?”然而邓禹不这么看,小声对玉堂的耳朵道:“当着面儿,她们骂苏兴是‘鲶鱼嘴丑怪物’!”
玉堂一听见这个词儿,再去看苏兴的那张嘴,心里面忍不住道一声“贴切”。邓禹忍不住提醒道:“苏兴回来都气哭了,这个话儿以后别提了!”
玉堂从天上掉进泥潭,混到如今这步田地,给他个碗能出去讨饭,也没想到要哭一哭。苏兴不过被别人说一句“丑”,屁大的事,也能咧着嘴哭出来!“哭包”这名号还真没叫错!
怎奈玉堂不明白苏兴:在苏兴眼里,被一群人围着说他“丑”,比倾家荡产更可怕。不同于玉堂不屑的看法,这一次邓禹反倒向着苏兴,十分同意他的遭遇:哪有当面骂人家丑的!再说苏兴哪里“丑”了?起码比那班河蟆嘴要强得多。在人堆里面,苏兴根本就算不上丑,而且细看还有些秀气。那班妇人不安好心,不怪把苏兴都气哭了。
本来不干刘贺的事儿,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怎奈那一班鸟妇人,骂出来那么个难听的绰号,人人都叫,这名号一辈子够呛能去了,以后说亲恐怕都难。这一次把苏兴彻底给伤了,这厮就仇儿,干脆连刘贺都不理了。
这一次不单苏兴不理刘贺,周围人听说了这件事儿,也不敢跟刘贺走得太近:都怕挨骂,也害怕一点小事儿就有人盯着,然后编出套瞎话来,去到处乱传。这么一来,倒把个刘贺害苦了。
杨斌等人才来了不久,紧接着刘贺和潘阳又来了。之所以潘阳还敢跟刘贺作伴儿,并不是提前约好的,是在半路上碰巧遇到,于是就一道儿过来了。
苏兴挨骂的那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潘阳也都听说了。为防挨骂,过来的时候,潘阳连走路跟刘贺都隔着老远,就怕让人找出个什么错儿来,也被起一个难听的绰号,一辈子跟着,那就完了!
潘阳能来不奇怪,谁知道刘贺也来了,这件事情挺令人意外。玉堂从小到大,因为能带着别人淘气,而且他是个闯祸的头儿,在同伴里面威风大,许多人更喜欢去听玉堂的指派,也不听家里父母的话,必要和家里反着来。
为这事上,经常有做娘的找上门,哭诉一通。那个时候白家的宅院,动辄能听见女人的怒吼:“白玉堂是哪个?给我出来!哪个是你们家白玉堂?你们这些做哥哥的,自己的子弟不管教,就知道赚钱!一个白玉堂,整天什么正事儿不干,就知道带着别人不学好!
我儿子今年才十一岁,才十一岁啊,小小年纪,不上学了!打着骂着也不听,跟着你们家白玉堂,成天舞刀弄剑的,要去江湖上闯荡了!你们自己不上进,也把别人给带坏了!我儿子一辈子马上要毁了,你们家真的是害人不浅!啊,害人不浅呐!”
除了哭诉的以外,偶尔有几个脾气坏的,干脆直接就发话道:“像玉堂这样的坏孩子,就应该直接锁到牢里,免得在外面教坏了别人!”每一回被人找到门上,玉堂少不了挨二哥一顿好打。为这事儿上,玉堂对“娘管崽”深恶痛绝,从心里面厌恶。
当初刚认得刘贺的时候,玉堂厌烦他是个“娘管崽”,对他的印象很一般。这些日子处下来,突然觉得刘贺还行:明明只是普通的朋友,谁知道玉堂一遇难,刘贺还特意送钱过来,而且送的数目还不少,足足能有几百两!
刘贺的娘,听见说玉堂家遇到事情了,也不阻止刘贺与他来往,还亲自做了酥黄独,叫刘贺带来,叫大家全都尝一尝。自此玉堂便撇了成见,也认刘贺是兄弟了。
刘贺、潘阳才走了不久,后面武文成又过来了。这厮虽然是单身前来,却也捎了好几个人的银子,还有阚营使的一封信。如今阚营使正忙着治河,他那边实在走不开,只好托文成带上他的银子和信,由文成过来跑这一趟。
拆开那封信看时,无非是一些叮嘱的话,说家里遇事,叫玉堂千万不要气馁,更不要想什么自暴自弃。
信里面有这么几句道:“天地看似静默无言,日升月落自有规律。深藏在黑暗里见不得人的东西,等明早的日头一出来,一切都会无处遁形。”文成因为忙着治河,不容易抽出来一点的空隙,不能多待,只略说了几句立刻就走了。
一连几天,又有好几拨上门来送钱的。多的上千,少的数百,更少的几十两、十几两也有人送的。有的是现钱,有的是便钱,有的是银票,还有一些是盐、茶的交引,干脆还有人拿来了一贯一贯的铜钱,哗啦啦排满了一桌子。
玉堂又不打算转行去街头设摊,不需要众人替他筹本钱,因此叫人捎话回去,说已经没有地方了,不要再给他送钱了。然而这话儿没有几个听的,仍有人源源不断往家里送钱。
以前一块儿出去的时候,只要玉堂在的话,众人全不操心钱。一遇到事情,算账自然有玉堂操心。如今一下子反过来:再遇到算钱之类的事儿,众人全都抢着付,不用他再出一个子儿。突然之间就改了规矩,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一日苏兴从白矾楼要了几个肴馔,专门让人送过来,新又开了一坛酒,然后神神秘秘的说,有些十分要紧的话儿,需要跟玉堂单独讲。
玉堂便道:“我也有一句要紧的话儿,得提醒你:我们家遭的那些事儿,就是被别人陷害了。我四哥下牢,二哥没了,几个嫂子也回了川蜀,他们下一个目标,就该是我。
都这样了,你们还一点儿不忌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送钱,难道坏人能没消息?一旦让他们盯到这儿,可就把展昭给连累了。你回去以后捎个话儿,这里让他们少跑吧!”
这话儿苏兴立刻就信了,这厮马上就压低了声音,然后将周遭环顾一遍,防人窃听,这才在耳边告诉道:“昨晚俺们吃酒的时候,我大哥就说,你四哥的官司,是让人家给下套了!
李亿那厮,先是声东击西了一番,装作要进攻川蜀的模样,把你四哥的银子和人马都引去川蜀,然后他们矛头一转,设一个圈套,把你从兄白献堂套住,借着白献堂那根藤儿,把你四哥给拉下马!”
李亿的花样,自从白家遭事以来,玉堂多少也见识了。玉堂闲着的时候,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也觉得背后有人在设局:自白献堂在公堂上把庆堂给一口咬住,把他拖进赝品古董那件案子以后,所有的事情,一环接一环的,都像早就预谋好了。若说这些全都是巧合,也难免太巧!
别的不说,单就庆堂被关押的时候,趁机在茶引的事上捣乱,造成恐慌,让众人纷纷转卖抛售,就是他李亿指使的人,在背后捣鬼。李亿是甚人?,在明面上斗不过人家,背后下手是惯有的事儿!别说庆堂被按上了罪名,关在牢里。这种关键的时候,就算白庆堂不被按上罪名,单单支出去半个月,就足够他李亿成事了。
说到浓时,苏兴吃了半碗酒,然后告诉玉堂道:“昨夜吃酒,他们谈论起来时,我大哥跟我叔叔话里,对李亿的评价都不高。我大哥说了这么句道:‘那个老货,自己靠阴谋成了巨富,害怕被别人压制、下套,趁机把不跟他结盟的都收拾了,好以后没人能威胁到他,什么东西!’
听话里的意思,不单是他俩,买卖行里面好多人,都认为李亿那厮作恶多端,所有跟他打交道的人,背后没一个不恨的!”
玉堂吃着酒便道:“这样的情形,从三个月前李亿花钱雇了些笔杆子,写出那几篇文章来,败坏我四哥名声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苏兴接着话说道:“管事的人,哪有不被人埋怨的?你四哥当行老这些年,因为这个、那个的,背后有三言两语的不少。被李亿故意摘出来三五件,再借那些文人的嘴,往大里一说,简直都十恶不赦了!扳倒你四哥,让李亿坐上那个位置,马上情况能好起来这话儿,他们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