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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成亮私底下说的那番话,黄琦多少已听见了。盘成亮这鸟厮,在兵溃之际,只会逃命,能想到反击就不错了。有那个本事,能从宋军手里面夺船?!真这么能耐,南面就不至于失守了!
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蹊跷,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鬼才信他呢!十有八九,这批船是盘成亮早就准备好藏在江边,预备危急的时候逃命用的。虽然心里面这么想,然而这件事黄琦并没有拆穿,假装信了盘成亮的话,甚至还夸奖了盘成亮好几句。
自从和宋军开战以来,蛮瑶一向是挨骂的。头一次听见被侬军夸奖,而且夸他的那个人,还是黄琦,是侬智高那厮信任的人。盘成亮立刻就激动起来,忍不住站起来发誓道:“都监放心:小人和小人手下的人马,全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愿意为黄都监赴汤蹈火,为大南国皇帝肝脑涂地!倘若哪一日违反誓言,那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黄琦见过的蛮瑶不少,就算他们不争气,起码还都有自知之明。脸皮厚到盘成亮这地步的,还真的不多。听着盘成亮那一番鬼话,黄琦恨不得天上有一道雷下来,劈上盘成亮这厮的脑壳,叫他一张嘴就胡叭叭!然而黄琦却没吭声,皱着眉头,摆摆手让盘成亮坐下了。
心里面虽气,然而黄琦并没有显,口内说道:“昨天晚上,虽然黄知州失了南边,但是能够临危不惧,勇救盟军,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在忠勇方面没问题。我也相信,你对大南国皇帝的一片忠心。可是我毕竟只是个都监,知州若留在我身边,出息不大,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在成亮这厮的心里面,经过这事儿,黄琦对他印象能不错,再说黄琦都夸了他了,留在他身边做一个心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突然听见黄琦这话儿,成亮满身的热血,好似兜头浇上盆冷水,才攀上山顶的一个人,一下子被打倒悬崖底下了。
成亮立刻站起来道:“都监,小人是一片忠心追随都监!都监千万别舍弃了小人!小人此心,天地可鉴啊,都监!”正在成亮哀嚎的时候,黄琦那边又发话道:“盘知州,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不要你,你听我先把话说完了!这几天,我正准备写一封信,让人转交到大南国仁惠皇帝的手上。
在信里头,我准备点几个出色的蛮瑶将领,向仁惠皇帝推荐呢。你盘知州最近表现得不错,我准备这次把你也写上。在仁惠皇帝的身边做事,将来肯定会前途无量,岂不比跟着我强得多?!”
一听见黄琦这番话儿,盘成亮才刚失望、焦急的脸,立刻又换了另一幅模样,欢喜说道:“原来黄都监为了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哪!才刚我却没弄明白意思,错会了意,白白辜负了都监的苦心,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说到到这时,成亮干脆将身拜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口里面与黄琦表示说,从今往后,要把黄琦当“重生父母,再长爷娘”,要为了大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到盘成亮走后,有人不明白便问道:“盘成亮做事儿,都监一向都不太看好。怎么突然答应说,要把他荐到上面呢?这件事小人不明白了!”
为此黄琦叹了口气,解释说道:“黄成亮这厮本事不行,屁用不顶的一个夯货,把他留在身边的话,只会误事儿!只是他还有一样好处:这一片忠心倒不是假的。如今形势对咱们不利,心思活络的那些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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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蛮瑶,如今若哪个能有点忠心,就很难得了。把他调到上面去,放在后面不要紧的地方,也不是不行,用谁还不是一样用?!好看不说,让那帮蛮瑶听见了,也能稳一稳军心!”
祁阳城已经彻底失守,黄琦被迫退到湘江的南岸,重新在湘江南岸安排防御,抵御北面宋军的继进,宋、蛮的交锋,已经日趋激烈了。
这个时候,宋军的辎重终于又送过来了,许多军中紧缺的药材,也先后有几拨送到了。本以为这一次能够解燃眉之急了,然而陈曙却收到了消息:许多军医都上报说,最近运来的这两批药,里面有许多都是假的。用这些东西,对伤患没有效果就罢了,有些甚至会让病情转恶。药材之事非同小可,绝不是可以闹着玩的。所以陈曙一得到消息,立刻把手上的事情停下,亲自过去查问了。
一看见陈曙,军医们立刻都围上来,争着说道:“陈安抚,药材出了大问题,这件事安抚一定要追究!”、“咱们的军士,没死在蛮人的刀箭下,反倒在了自家的药材上,这件事实在令人痛心!”、“陈安抚,药材的事情必须要解决,关系到咱们前方将士的性命,可拖延不得!”
这么多人都挤将过来,跟陈曙说话,陈曙没办法一一回复,只能说道:“列位莫急,这件事情,我问明白了,一定会尽快向上面反映,争取尽早解决此事!”
吵嚷的时候,尚药奉御柳存仁劝开众人,请陈曙来到他的营帐。陈曙边走边问道:“柳太医,大军南征,所有伤患这一类事情,都是由你负责的,这件事你能说明白么?”
存仁便道:“大约一个多月之前,有几个医士跟我说,后面送到前方的药材,有的是假的没药效,我还不信。我觉得可能是长途跋涉,有一两件受了潮,发霉变质了,也是没法避免的,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毕竟军用的东西,谁有那么大胆子敢造假!
后来又有人跟我说,后面过来的几批货,十箱里面,足足有三箱都是假的。我觉得事情不简单,亲自去库房看了看,情况比他们说的还糟!我当时打算去找安抚,上报这事儿。然而有人跟我说,安抚跟转运的那边纠葛不少,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不必要为这事儿去打扰安抚,激起更大的矛盾来。
我只好去找了丁参军,把这事儿说了。丁参军道:‘朝廷办事儿,因为数量要的多,一时不够,拿几箱不好的凑个数儿,也不稀奇,下一批送来的肯定就好了。’谁知道这一批运过来,我过去一看,要紧的几样,居然也全是假的!这让我们怎么救人?!”
陈曙便道:“糊涂!这种事情怎么能隐瞒?!这些假药,咱们的损失怎么样?”存仁回道:“昨天是月底,昨天晚上我翻簿子,检查伤患痊愈的情况,才发现上个月送到后面的伤患,病情加重的太多了,能够治好出来的人数,还不到原先的五成!”
对此陈曙说话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令大军恐慌。我现在就写一封急文,让上面紧急查问此事!”
陈曙的手上,除了药材的事情外,还有几件要紧的事儿,需要上报。当下陈曙就写了急文,将药材造假这件事儿,以及其他物品短缺的事情,还有大军辎重转运困难、各路的知州不配合,等等好多项事情,全都与上面汇报了。
枢密院得到了陈曙了急文,主官们在一块儿说话道:“陈曙那厮不清楚情况,以为把事情一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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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就能立刻给解决。单前方军事部署的话,咱枢密院自己能做决定。
可大军粮草、军需、药材这些,还有让各路知州配合的事情,单西府根本就鞭长莫及,必须得让政事堂配合!若三司使不到,咱们也是白商量了!”因此枢密院给政事堂带话,紧急安排了一个时间,让两府的主官们坐在一块儿,共同商量这件事儿。
说到前方的战事,以及陈曙递上来的这封信,枢密院这边就开始念了。念着,念着,有人便开口说话道:“王太尉,莫念了吧!陈安抚此言太过片面,辎重运输等事情,不应该全怪在转运使身上!人少、船少,长途跋涉艰难不说,前方索要十万石粮草,库里面暂时只有八万石,想筹集够数那就得等,哪里就路上耽搁时间?”
一个度支说话道:“药材行里面我知道:东京的药材,已经有七成供给了大军。东京城民用的已寥寥无几,马上要空了!因为短缺,近日药材的价格,被生生抬高了三五倍!为大军筹集药材的事儿,就更难了!
因为药材短缺的事上,前几日庞相刚下令,已经让山东、河北、陕西等路,加紧时间往这里运了,路上怎么不需要时间?我听说庞相已经下了道批文,叫咱们售给外国的药材,从现在开始要限量了。不是不与,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又有一个说话道:“拿弓箭来说,京师甲仗库原先的存贮,因西北急要,去年有四成支给了陕西。剩下的三成又给了杨畋。后来陈曙上任后,又催着要,剩的全都给了他,仍然不够,那边已经安排了人手,正在那日夜轮班造!
人虽不闲着,可造弓箭所用的角、筋、胶、漆这些东西,数量不够,箭镞用的铁也不够,急需要花钱去购买。可三司拨来的钱不够,一点一点往这边挪,匠人只能是边等边造!”
三司的一个说话道:“不是我们拨钱慢,咱们现在的资银,也很紧张。去年国库收上来的赋税,单打仗就已经用去了七成!其他地方上用的银子,已经在尽力压缩了!”
不知道哪个开口道:“难道说以前国库就没有存银?”因这个话儿,立刻有好几个冷笑的:以前的存银,是有一些。前年赵官家一嫁女,都花了个罄尽,还能剩下多少呢?!
当日众人说了一通,无非就是一句话:国家现在也十分困难,不是故意要拖延军需,不往前送,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眼看着陈曙把急文送到上面,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上面人迟迟没有回音,陈曙等得不耐烦,下面的医士们又一个劲儿催,一天好几遍索要药材。被催得急了,陈曙便派了几个心腹,直接去东京打听消息。
没几天众人便回来了,这么告诉陈曙道:“这一趟俺们白过去了!一开始俺们找不着人,千难万难找着了,枢密院又推来推去的,不知道是哪个相公管!好不容易有一个问的,回的还是老一套,说安抚的急文,上面人已经看到了,正在着手处理呢,让安抚别急,急要的军需,等一等马上就送到了!”
陈曙便骂:“让你们专门去一趟东京,带回来却是这么个屁话,既然这样,让你们过去了有什么用?!”
因这个话儿,有人便就回复道:“小人们这一趟东京之行,也不算白去,替安抚打听到一个消息:负责转运的那帮人,听说已挨骂换人了!以后他们转运那边,肯定能快!安抚递上去的那封信,也不算白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