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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坊里,高大的槐花树落下一层层的树荫,阳光被筛成了细碎的黄花,落在暗青的地面上,小孩子跑过,一不留意,就会滑一下,在青苔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特大号的画笔书写了一撇一捺。
绿纱窗内,正在厨房忙活的乔溪跟邻居大妈聊着天,共用一个厨房场面并不显得混乱,反而还有点儿温馨。
各自说这些家长里短,女人说到了自己家的事情:“……我现在都不想那些,好好带大安琦就行了……”
“那是,女儿最重要。”
邻居大妈也是独身带女儿的,早年间不知道是有什么变故,但她独自一个带大女儿之后就把女儿嫁了好人家,如今自己潇潇洒洒,出来进去也是时尚大妈,让人艳羡。
说到女儿的话题上,两人很有点儿共同语言,正要再说着,就听到房间那边儿传来男人的声音:“走,姨父带你去买糖水罐头。”
含着笑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孙尚立的,他没跟乔珠结婚的时候就跟乔溪是一个厂的职工,也是先认识了乔溪,才认识了乔溪的姐姐乔珠,可能是因为乔溪也算是个小媒人,他这个当姐夫的对乔溪还不错。
一听他的声音,乔溪先笑了,走到厨房门口,往那边儿探了探头,屋子敞着门,这个位置,伸伸脖子就看到了站在门边儿有些犹豫的安琦,还有后面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乔珠。
乔珠往这边儿看了一眼,劝着安琦:“去,让你姨父骑车带你,兜兜风,女孩子也不要太文静了,老在家里闷着。”
“嗯。”
宛若一株素雅白莲的安琦抬头,看到母亲乔溪鼓励的笑容,应了一声,跟着风风火火的孙尚立一起往外走。
外面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没锁,拉上就能走,孙尚立这个姨父个子高大,模样虽普通了些,却爱笑,而爱笑的人总是更显得爽朗,便无形中多了点儿帅气。
他一腿支着地,让安琦坐在车子后座上,侧坐着的安琦仿佛有些不放心,坐好的时候还拉住了孙尚立腰侧的衣裳。
孙尚立穿的是一件皮夹克,咖色的,两侧都有口袋不说,边缘处还有几个没用的装饰,很是好拉。
“坐稳了,咱们要开动了!”
孙尚立仿佛哄小孩子一样,说着就猛地蹬起车子来,不知道是动作太猛带的,还是他故意的,车子晃荡一下,安琦脸上微微发白,扯紧了孙尚立的衣裳,硬是把宽大的夹克给弄出了紧身款的感觉来。
等到车子平稳了,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似乎感觉到了她这点儿小害怕,孙尚立笑着说:“别怕,没事儿,姨父稳着呐。”
安琦在后面应声,声音有些闷闷的,她不是怕姨父不稳,完全是怕自己的幸运值不稳。
今天的幸运值是3呐。
从出生起,安琦就有一个秘密,她是个穿越者,突然到了这个世界,从婴儿重新开始,这种应该就是穿越吧。
守着这个秘密,安琦开始是有些穿越者的兴奋的,带着记忆穿越什么的,如果世界什么的相差不多,是不是也能当个小天才了?
可,很快,安琦就发现有些事情不对头,比如说照镜子的时候能够看到自己头顶飘着的数字,通常是“1”,偶尔是“2”,有的时候也会出现“3”,红色的数字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像是某种标记一样。
怀抱着对自身的探索欲,安琦尝试了很多种“暗号”,试图联络一下属于自己的系统啥的,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有,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小时候活动范围有限,也就罢了,等到大一些,能够摸索更多了,安琦才发现自己恐怕是有一个“幸运值系统”。
幸运值是一定的,系统就是自己假装它存在的了。
在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安琦还有点儿小兴奋,会在照镜子的时候先是闭着眼,心里头嘀咕一阵儿:“系统,我今天的幸运值是多少?”
然后猛然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的红色数字,自问自答一句:“幸运值:1。”
再后来,似乎是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发现这些标识幸运值的数字并不能让自己中大奖,更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安琦就对这种“魔镜,魔镜告诉我”的游戏厌倦了。
每天照镜子都会看见,也就无所谓重视了,于是,前不久,当头上的数字突然出现一个前所未有的“5”的时候,安琦也没多重视,只是想着一会儿可以试着买个彩票,希望不再会只有五块钱那么寒酸,多少能够挺进三位数的大关。
没想到的是,那一次,她跟母亲所住的房间,那个四十平的小房间因为被邻居家的火灾殃及,还发生了爆、炸,差点儿,什么都没了,连她都没了,但幸好的是她被救了下来。
一同被救下的还有邻居家的男孩儿,而他的父母,都葬身火海之中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火灾,好像是线路老化导致的,总之,房子暂时不能住了,安琦就跟乔溪搬到了姥姥这里,跟小舅一家住在一起。
乔姥姥住的是老房子,那种老街坊里的小楼房,楼层总共也就五六层,都不高,没电梯,都是楼梯,窄窄的楼梯都是水泥的,很有年代特色,一进门洞就是左右两边儿的人家,一边儿三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邻里邻居的,比之安琦之前住的那个楼房更加亲近,不是正对门就是斜对门,天天开门都能见,要是进出着急,走道里都要侧着身才能两人并行。
安琦已经去世的姥爷早年福利不错,分得了两个房间,正对门的那种,姥姥姥爷住一间,另一间就给了小舅。隔壁的那间就是邻居大妈家分得了。
如今安琦和母亲就跟乔姥姥住一间,乔姥姥这边儿本来是跟着小舅家的儿子乔栋泽一起住,对面那间是小舅和小舅妈的,结果因为安琦他们过来,说是要把乔栋泽暂时放到他父母一屋,小舅妈很有些不情愿。
最后的结果就是乔栋泽还是跟着乔姥姥她们在一间,不过是挪动了一下床的位置,放到阳台那里,虽然阳台都是封起来的,跟这边儿帘子一拉就是两个天地,可到底还是让人不自在。
安琦做什么都显得有些局促,到底不是自己家。
好在只是暂住。
即便如此,因为那火灾的事情,安琦还是沉闷许多,如果那天她多留意一下那个从来没有过的“5”,然后早早出门,是不是就不会有火灾有爆、炸,也不会死人了呢?
哪怕可能这些事跟自己无关,只是必然发生,而自己因为穿越者光环,或者幸运值系统的保佑而幸免于难,可安琦终究是个普通人,难免还是会那样想,这些天就有些沉闷。
这种表现,让乔溪有点儿担心,当是孩子受惊了,没缓过来,见什么都害怕。
“女孩儿心事多,我家安琦又是个内向性子,有什么都不跟我说,也怪我,那天我就不该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乔溪往屋里端上一盘菜,乔珠连忙帮把手摆开桌子,听着妹妹唠叨,摆摆手说:“没事儿,女孩儿嘛,文静点儿好,咱们安琦从小到大都不让人操心,我这个二姨看着呐,再不会有什么问题,让她姨父带出去溜一圈儿,保证没事儿,你还不知道你姐夫,最是喜欢安琦,恨不得是自个儿的女儿,也怪我,没办法给他生个女儿……”
乔珠跟孙尚立结婚没多久就生了孩子,一对儿双胞胎儿子,本来孙尚立是很喜欢女儿的,可惜乔珠伤了身子也不能生了,这话就没再提过。
再后面乔溪跟安广玮结婚没多久就离婚,离婚后才发现有孩子,安琦生下来乔珠没少帮着带,连带着孙尚立都跟又当了一回奶爸差不多,算是看着安琦长大的,很是亲近。
两人说着话,饭菜都上了桌,安琦的小舅妈周霞才姗姗来迟,明明就在对门屋里,却像是外头才回来一样,“哎呀,姐姐都做好饭了,怎么不叫我,都怪我,都忙昏头了,下次可等我来。”
乔珠撇撇嘴,等着她来,只怕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乔溪笑了笑,说:“不用了,快来坐吧,马上就好。”
说着话,外头就听到了自行车铃声,乔珠脸上露出笑来,她都能听出来是孙尚立回来了。
出门迎了两步,看到孙尚立的皮夹克刮了一个大口子,当下就是一急,快步上前,拉了人看,“这是怎么弄的?没伤到吧?”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那开车的没长眼,擦了一下,也不知道刮了什么,衣服坏了。”
孙尚立有些心疼衣服,却也没多说,拍着安琦的肩膀说:“幸好咱们安琦没把罐头给摔了,抱得牢牢的。”
安琦双手抱着一个玻璃瓶的罐头,里面一瓣瓣的小橘子上下浮沉,好像她刚才在那险些发生的车祸时候一瞬间的心跳,又惊又怕,过后还有一种余庆,幸好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