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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坡天子殒性命风雪夜北军劫开封
次日慕容彦超统领禁军及本镇军马,与郭威在刘子坡相遇。这里距离开封不过二三十里了,只要战败禁军,就能和刘知远当年一样,兵进开封了。然则郭威没有公然称叛,而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回朝请罪,不便先行出兵动手,于是传令:“我这次还朝,为的是清除朝廷里的奸佞小人,而不是和朝廷作对,更不敢与天子作对,全军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否则军法从事。”李荣、韩通等人当下传递军令。
慕容彦超眼见对面的叛军声势浩大,旌旗蔽空,刀枪耀眼,杀气腾腾,不禁心中发虚。但是已经吹过了牛皮,奉诏平叛,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兵出战了。两军遥遥相对,相距不过一里。慕容彦超眼见叛军不动,心想:“郭威在耍甚么花样,不得不防。”唯恐叛军突然袭击,当下传令严阵以待。郭威是不方便先动手,慕容彦超则是不敢先发难,双方就这么遥遥相望,僵持不下。
禁军以摆仪仗为主,衣甲鲜明,居多纨绔子弟,心中老大瞧不起对面的叛军。天雄军将士多数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打心底也看不起对面的绣花枕头,都想:“已经快到了开封,三下两下打败禁军,冲进开封,抢个痛快,岂不过瘾之极?”又觉得郭威优柔寡断,犹犹豫豫,太不干脆利落。可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擅动刀剑。
王峻道:“对面是慕容彦超,这个家伙好大喜功,只会吹牛,将士们都心急火燎,不要再等了。”郭威摇头道:“我不能先动手,否则必遭天下人口诛笔伐,传令下去,严阵以待,如果慕容彦超动手,方能反击。”王峻原本还要再劝,但见郭威神情凝肃,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得跺了跺脚,传递军令。
慕容彦超眼见郭威一直按兵不动,心中犯起了嘀咕:“郭威这是甚么兵法?想跟我干耗下去吗?既是如此,咱们就这么耗下去罢,看谁耗得过谁?”两军遥遥相对,既不说话,也不动手。天色阴沉,墨云叆叇,朔风呼啸,看来一场风雪即将来临。
禁军这边起初还能站着,站累了之后,索性坐着。后来则是三五成群,挤在一起,抱团取暖。郭威见将士们也站累了,于是下令坐下。将士们各就各位,坐在原地,仍然手握刀枪弓箭,还是原来的队形。双方的斗志气势,高下立判,不可相提并论。
刘承祐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慕容彦超身上,君臣连日来议来议去,都是阻挡叛军之事。该说的话,翻来覆去,说过无数遍了,早就了无新意,口焦舌烂了。到了最后,君臣枯坐,长吁短叹,相对无言。
朝廷出兵的消息传到李太后耳中,她心中极为震惊,急忙来到别殿。众大臣起身行礼,李太后端庄娴静,虽然事态紧急,可是却没有忘记礼数,道:“诸位大臣都请坐罢。”她没有落座,众大臣自也不敢坐下。刘承祐眼见李太后不请自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李太后问道:“陛下,听说郭威起兵了?而且已经到了刘子坡,距离开封只有二三十里了?”刘承祐顿时艴然色变,看了侍立在侧的孙延希一眼,怒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东西乱嚼舌根,把话穿到太后耳朵里去了。”孙延希连忙跪下,道:“小人不知道。”刘承祐沉声道:“自己掌自己的嘴。”孙延希心中虽然大叫冤枉,可是不敢违抗君命,当下左右开弓,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毕竟是自己打自己,下手不能太重。刘承祐见他敷衍了事,怒道:“重重的打。”孙延希答应一声,重重扇自己的耳光。几巴掌下来,脸庞已经红了。
李太后道:“这件事与他没有干系,不要难为他了。”又对孙延希道:“起来罢。”孙延希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太后恩典,谢太后恩典。”搬来一张铺着锦缎的椅子,摆在案边,道:“太后请坐。”叛军步步紧逼,大汉朝岌岌可危,李太后哪有心情坐着,但想自己不坐,众大臣也要陪着站着,于是坐下,对众大臣道:“诸位大臣请坐下说话。”众大臣待她坐下之后,这才坐回原位。
刘承祐越看孙延希越是来气,吼道:“滚下去。”孙延希巴不得离他远远,躬身退下。李太后道:“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是爹生娘养的,就算陛下有气,也不该拿他们出气。”顿了一顿,又道:“郭威起兵,天下人都知道了,只我最后一个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应付?”刘承祐道:“朕已经诏令慕容彦超统领禁军平叛了,不出所料,郭威应该兵败了。”李太后摇了摇头,道:“陛下终究年轻,把天下的事想的太简单了。郭威身经百战,精通兵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说慕容彦超这个人我素知他的脾性,轻佻浮躁、眼高手低不说,夸夸其谈正是他的最大的弊病。此人的话不可深信,更不能托付大事。”
李业道:“太后,你这般说法,岂不是助郭威志气,灭朝廷威风?”李太后肃容道:“你还有脸说,这件事皆因你而起,若非你上蹿下跳,煽风点火,何至于逼的郭威起兵?事情过去之后,我再与你算账。”李业缩着脑袋,不敢再说,心中却想:“明明是陛下自己拿主意要除掉郭威,怎么我就成了替罪羊?”
只听得李太后又道:“归根结底,还是刘家先对不起郭威。他是刘家使过的老人,一直忠心耿耿,要不是陛下下诏处决,怎么会铤而走险?他没有明目张胆的称叛,大约心中就是这层顾虑。事到如今,朝廷应严守城池,不要贸然出战。免得激怒了他,火上浇油。一面派遣使者出城宣慰,劝说郭威撤军。一面急诏刘崇、刘赟、刘信提领兵马勤王,只要他们三镇兵马到了,郭威也就知难而退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郭威,以后的事,再徐图良策。”这个缓兵之计乃是最好的办法,众大臣无不打心底佩服李太后高屋建瓴,见识过人,纷纷称赞巾帼不让须眉。冯道道:“太后所言极是,攻心为上,杀伐为下,这一战能不打,最好不打。毕竟就算大获全胜,国家也会元气大伤。先拖住叛军,等到各镇兵马到齐,叛军也就不战自退了。”
刘承祐年轻气盛,复又志大才疏、刚愎自用,把宝全压在了慕容彦超身上,当李太后的话是耳边风,真真忠言逆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道:“郭威一介跳梁小丑,只要朕一声令下,就能杀的他溃不成军。”李太后见他固执己见,自是心急如焚,苦口婆心道:“陛下,郭威也是一世英雄,不可小瞧了他。”刘承祐重重‘哼’了一声,道:“派遣使者宣慰?宣慰甚么?向郭威低头认错吗?自来只有错的臣子,没有不是的君王。”又大声吩咐守在殿外的宫女,扶太后回宫。李太后见他下了逐客令,只得离去。
黄昏时分,慕容彦超入宫觐见。刘承祐迫不及待问道:“杀死郭威没有?”慕容彦超道:“回陛下,今天两军僵持不下,没有开战。”刘承祐大为失望,大声道:“为甚么没有开战?你怯战了,不敢出兵?”慕容彦超道:“陛下息怒,臣今天虽然没有开战,可是在阵前大骂郭威不忠不孝,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羞愧难当。”刘承祐皱眉道:“你骂他有甚么用?这个时候,要杀了他,方解朕心头之恨。”
慕容彦超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使的是攻心为上的法子,先瓦解叛军的军心士气,明天出战,叛军势必一触即溃,纷纷投降。”刘承祐哪里知道他竟是花言巧语,一派胡言,竟然鬼使神差的深信不疑了,道:“好罢,你明天出战,务必一举生擒郭威。朕要亲手割下他的人头,悬挂在城门上。”慕容彦超闻言一怔,暗暗责怪自己话说的太满了。
刘承祐问道:“明天不能出战吗?”慕容彦超忙道:“可以,可以,明日一战,臣必定戬灭叛军,活捉郭威,陛下等着臣的好消息罢。”言辞及此,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又道:“如果明日宫中无事,陛下可以出城观战,看臣如何大破贼逆。郭威带的那些乱兵,多是鸡鸣狗盗之徒。以臣之威名,不必交战。只要阵前一声大喝,就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四散逃窜。”刘承祐心中大喜,欣然应允。
次日,天子的车驾出宫。刘承祐带领苏逢吉、李业、郭允明等大臣,兴冲冲来到刘子坡,观看慕容彦超大破叛军。慕容彦超能邀请到天子亲临战场,格外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刘承祐登上高台,高声宣慰。他自己慷慨陈词,激昂排奡,意气风发。但是禁军们领的赏钱太少,早就怨气冲天,牢骚满腹。眼见天子上嘴唇碰下嘴唇,尽说些干巴巴的废话,一个铜钱也不打赏,俱都无精打采。不但没有提振士气,反而嘘声四起。刘承祐自讨没趣,只得悻悻下了高台。
慕容彦超道:“请陛下退后,且看臣如何大败叛军。”刘承祐当下带领众大臣退后二里,遥望战场。慕容彦超骑上战马,带领禁军缓缓前行。天雄军早已严阵以待,两军又和昨天一样,相隔里许,俱都按兵不动。
刘承祐眼见两军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动手,心想这般耗下去,要耗到甚么时候?于是命李业上前催战。李业来到阵前,道:“你怎么还不下令开战?陛下等不及了。”慕容彦超道:“你懂甚么?我在寻找战机,然后伺机出战。你回去转告陛下,要他放一百二十个心,今天郭威必死无疑。”李业道:“我等你的好消息。”慕容彦超答应一声,胸有成竹之情,形于颜色。
过了一会,狂风呼啸,天上飘起了雪花。一朵朵晶莹雪白的雪花给凛冽朔风吹的翻翻滚滚,落在地面和两军之中,两军一阵轻微骚动。慕容彦超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喝一声:“杀呀!”带领骑兵冲了出去。可是不知道甚么原因,战马没跑多远,竟然前蹄踏空,栽倒在地,把慕容彦超掀到了地上。
郭威看的真切,下令出战。郭崇威当下一马当先,挥舞长枪,吼叫着冲了出去。后面的天雄军将士也挥动兵刃,潮水般冲向禁军,顿时杀声震天动地,仿佛地动山摇一般。禁军原本就士气不振,慕容彦超又摔落在地,更加无心恋战。顿时溃不成军,有的仓皇逃窜,有的则更加省事,干脆弃械投降。禁军被天雄军裹挟着逃窜,叫杀声哀嚎声响成一片,战场上乱成一锅热粥。慕容彦超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眼见大势已去,抛下数万禁军,带领部将亲兵逃回兖州。
刘承祐听到号炮声响,接着杀声惊天动地,知道两军已然短兵相接,大战起来了。他引颈眺望,满怀期待,等到却是禁军大败亏输,潮水一般败退,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禁军败了。大失所望之下,目瞪口呆,脑中一片混乱。还是李业见机的快,大声道:“禁军败了,陛下,咱们得赶快回城。”牵了一匹马,将刘承祐扶上马背。众大臣各自骑上骏马,簇拥着刘承祐逃离战场。
众人快马加鞭,奔回玄化门下,但见城门紧闭。李业对着城上守军叫道:“陛下回来了,快开城门。”开封府尹刘铢登上城楼,问道:“怎么只你们回来了,人马呢?”李业道:“慕容彦超临阵脱逃,禁军败了。”刘承祐没有拿到证据就肆意诛杀大臣,早已失去了民心。刘铢得知禁军兵败如山倒,于是落井下石,下令放箭射杀。城上守军得令,当即弯弓射箭。刘承祐无法进城,只得往西北方向逃窜。
郭威带领部众紧追不舍,刘承祐无路可逃,只得下马,躲进密林。李业是屠杀郭威家眷的凶手,自知郭威决计不会放过自己,不敢停留,逃往陕州,投靠另一个兄长李洪信去了。
郭允明心中眼见刘承祐大势已去,心中念头转动,决计审时度势,大喝一声,拔出长剑,道:“陛下,你无路可逃了,认命罢。”刘承祐心中大惊,道:“你要做甚么?”郭允明目露凶光,脸上肌肉扯动,显得狰狞阴森。苏逢吉怒道:“郭允明,你想弑君作乱吗?”郭允明一手指着刘承祐,道:“刘承祐,你这昏君,受死罢。”话犹未了,提剑刺死了刘承祐。
这时郭威已然赶到,郭允明当下道:“侍中,下官杀了昏君。”顿了一顿,又道:“下官也姓郭,论说辈分,还是侍中辈。”郭威道:“你是酒茶使郭允明?”郭允明点头哈腰,满脸谄媚之色,道:“正是下官。”苏逢吉大声道:“郭威,你逼死了陛下,你是乱臣贼子。你之罪恶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穷尽,濯东海之波难涤其清白。”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愤慨之情,形于辞色。
李重进提剑而上,便要刺杀。苏逢吉不愧是当朝首相,昂然道:“不用你动手。”对着血泊中的刘承祐拜了三拜,怅然道:“陛下,臣没能保护好你,臣之罪也。”站起身来,昂首大笑。众人见他神情如疯似颠,正自惊愕之际,苏逢吉忽然横剑自刎,倒毙在地。他智薄才寡,德不配位,自任首相以来,并无建树。尤其霸占前朝宰相李崧的府邸,更是心狠手辣。刘承祐屠杀史弘肇、杨邠这件事情,他更是推波助澜,及尽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之能事。然则适才大义凛然,又显大丈夫之铿锵本色。众人不禁耸然动容,肃然起敬。
郭允明道:“侍中,天子昏聩无能,任用奸佞小人。苏逢吉也不是甚么好货色,知道必死无疑,因此嘴硬罢了。刘承祐死了,汉朝完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侍中为天下计,即皇帝位。”这句话当真说到郭威心坎里去了,他起兵无非是报弑妻杀子之仇,夺取汉朝江山。刘承祐已死,改朝换代,顺理成章,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郭允明受了嘉许,大为受宠若惊,轻飘飘熏熏然,骨头都酥了。
王溥在郭威身畔小声道:“侍中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君侧没有清,君却先清了,这说不过去。再说他为了保命,而殛杀君王,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能留着。”郭威幡然大悟,怒喝道:“你这乱臣贼子,弑杀天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要为天子报仇。”话声未落,拔出宝剑,把郭允明刺了个对穿。王峻道:“刘承祐已死,咱们进城罢。”郭威沉吟片刻,道:“把他入殓,送回皇宫。”
王峻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回城之后,只等着文武百官劝进便是。”郭威心中也是这般想法,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暮色苍茫,道:“命将士们休整一晚,明晨回往开封。”王峻当下传递军令,将士们逐渐聚拢,安营扎寨。
禁军兵败,刘承祐殒命的消息传回皇宫。李太后痛失儿子,自是伤恸欲绝,泪水漱漱而落,心想:“陛下啊陛下,你为甚么要一意孤行。倘若能听进我的话,何至于殒命?”正在悲伤之际,宫女小声道:“太后,宰相冯道求见。”这时已是亥牌时辰,李太后知道若无紧急大事,冯道不会夤夜入宫求见,当下道:“请他进来。”宫女应诺,引了冯道入宫。
冯道趋上前来,道:“臣见过太后。”李太后点了点头,道:“相公请坐。”冯道坐定之后,但见李太后神情戚哀,脸颊上犹有泪痕,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一袭素衣白鞋,金钗玉镯等首饰皆已除去。李太后痛失儿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道:“请太后节哀。”听到这句话,李太后泪水又夺眶而出。宫女递出罗帕,李太后擦了擦泪水,心想刘承祐虽然晏驾,可是汉朝还在,于是定了定神,自责道:“我失礼了,相公勿要见怪。”
冯道微微叹息一声,道:“陛下虽然以身殉国,但是汉朝还在,朝廷还要太后主持大局,请太后保重。”李太后道:“我旧居深宫,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相公且详细道来。”冯道道:“郭威派人传话,酒茶使郭允明忘恩负义,犯上弑君,他当场将这个乱臣贼子明正典刑了。”李太后心中不无疑惑,问道:“相公觉得此话可信吗?”冯道回道:“郭允明已经身首异处,死无对证,事到如今,太后权且信之罢。”言下之意,不信又能怎样?唾骂斥责,兴师问罪,惹恼了郭威,挥师杀进皇宫,汉朝就真的灭亡了。5八一60
李太后是聪明人,知道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追究谁是弑君凶手的时候,重中之重,就是稳住摇摇欲坠的局势,择立新君。她问道:“随行的大臣们呢?”冯道回道:“慕容彦超逃往了兖州,苏相公、阎晋卿自尽,窦贞固、苏禹珪等人逃散。”李太后问道:“李业呢?”冯道道:“听说他逃往陕州,多半投奔保义军节度使李洪信去了。”追本溯源,一切事情皆因李业而起,罪责难逃。但是终究血浓于水,李太后叹息一声,缓缓道:“由他去罢。”
冯道道:“郭威说明天清晨,亲自护送陛下棺椁回城。让不让他进城,请太后示下。”李太后道:“让他进城,若是城门紧闭,不让他进城,不啻示弱,倒像是告诉他,怕了他似的。再说陛下在他的手里,不但让他进城,相公还要带领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他。”她之所言,正与冯道不谋而合,冯道应声说是。
李太后又道:“相公先把别的事放一放,立刻派遣六百里加急,催促刘崇、刘信、刘赟三人,带领本镇兵马回京。”冯道应声说是,回到中书省,以李太后的名义起草文书,连夜派遣快骑奔赴太原、徐州、陈州三地。李太后压抑心中悲痛,吩咐太监宫女们张挂白幔白幡。一夜之间,皇宫里挂满了白幔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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