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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动身,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些许。柳杜衡只惊讶了须臾,立刻在脸上挂起一幅老实得体的微笑,慢悠悠转过身去。
“大哥,我们是外乡人,来此地采风的,可是不巧迷了路,请问哪里可以下山?”
那男人看着三十多岁,身着深色的粗布衣服,皮肤黝黑,头发很短,堪堪能用粗布条扎起来,一双眼睛像看不清东西一样眯着,眼神中透出满满的戒备。
柳杜衡舔了舔嘴唇,尽力做出一副纯良之态,不动声色地把刀慢慢藏到了身后。
只看那男人将视线在几人脸上各扫了一圈,犹豫片刻后才开口。
“往那边走。”
男人用手指了指前方,那是与柳杜衡一行人上山的相反的方向。
江户眯了眯眼。
这男人在试探他们。
柳杜衡也心知男人的怀疑,便稍稍作了个揖,带着众人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慢慢走了几十步,就在即将进入一小片树林时,柳杜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那声音十分细微,可见发出声音之人极为谨慎。
可那声音之频率却是极为快速的,想来此人必然心情急躁。
锦衣卫都以心下了然,不用柳杜衡示意,便各自找了遮挡,等待那人现身。
果然,不出片刻,那声音就在这树林前停止了。
一锦衣卫飞身而出,身影利落迅猛,直接拔出刀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别!别杀我!”
这声音虽然极为颤抖,却有十分耳熟。
江户起身定睛一看,那被刀架着,面露惊恐之色的跟踪之人,正是刚才那个男人。
“大哥,还有什么事么?”
江户浅笑着,两只黑眸不断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此人所穿衣物的布料粗糙,两只手的指腹上尽是老茧,手背和手腕好像有几处不明显的烫伤,背并不直挺,仔细看两只肩膀也一高一低,而那张脸惊恐万分,气质猥琐,应当只是一个普通农夫百姓而已。
男人不断眨着眼,胸膛不断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你们是当官的,对不对……”
江户挑了挑眉,回头望向柳杜衡。
柳杜衡抿了抿嘴,眼神凌厉,冷淡回道:“大哥,您看错了。”
那男人闻言使劲摇了摇头,情绪显然更激动了一些。
“不可能,除了你,他们的刀都是一样的!你们是锦衣卫!”
江户怔了怔,他没想到一个农夫的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而柳杜衡却叹着气扶着额轻叹:“竟然这样就被认出来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废除锦衣卫必须统一刀具这条规矩。”
男人并不管这两人说的是什么,他只听柳杜衡承认了自己的锦衣卫后,忽然不顾脖颈上锋利的刀刃,直直跪了下去,冲着柳杜衡和江户直直磕了好几个头。
“大人,求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柳杜衡被男人吓了一跳,连忙让那名锦衣卫扶起男人。
“你……大哥……你先起来,慢慢说。”
男人却挣脱了锦衣卫,跪在地上便落了泪,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对命运的抱怨全部通过泪水挥洒出去,又仿佛是因为终于得被解救而欣喜释然。
旁边的锦衣卫看不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这样惨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男人。
男人千感万谢,终于平复好了情绪,才堪堪继续说道:“大人们可知,此山有一座铜矿。”
柳杜衡与江户相视一眼,决定还是谨慎一些,便只让男人继续说。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颤颤巍巍地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
原来扶支山的背面有一条小道,因着被刻意遮挡住了,所以很少有人发现,只要顺着那条小道再往里走半里地,便是一座铜矿了。
多年前,雁江是产铜的,但只因有一次那铜矿突然坍塌,造成几百余人被活活砸死和烧死,那铜矿便也废置了。
可过了几年,那座废弃的铜矿突然被再度打开,听说是渝国整修了铜矿,并且重新招纳工人,工钱比平常的活儿要多出一倍来,还管吃管住,百姓们便纷纷都报了名来此地干活。
最开始他们只负责采铜,后来慢慢又开始负责提炼,再后来,从濛水运送来了几十台平板范和钱模,工人们这才知道,他们采的铜是用于铸钱的。
随着钱模而来的还有一位督工大人,听他说,为着节约时间与不必要的成本,濛水宝泉局决定在此完成铸钱的所有步骤,也就是说,这铜矿,同时也变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宝泉局”。
工作量变多,工钱也随之增加,在这里干活的百姓反而被抓牢了,一个劲地只想在这铜矿里赚足了钱,回家好光耀家族。
男人也是这样想的,他被分去浇铸铜板,每天与滚烫的铜液为伴,即使手上被烫了许多次,但一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子,他便仍然干劲十足。
直到有一天,同样在这里干活的,男人曾经的邻居,慌慌张张找上了他。
邻居负责融化铜液,他与男人是当年同时结伴而来干活的,因此两人感情不错。
那日,邻居突然将正吃着午饭的男人叫到一个角落,极为慌张的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什么?”
男人震惊地手上一下子脱了力,白面馒头就这样滚到了地上粘上一片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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