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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君看着远处的假山越来越近,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两分。
虽然她心里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但这毕竟是她头一回亲手做这种害人的事,自然免不了紧张的。对着侍女,她要摆出气定神闲的模样来,可私底下,她还是会忍不住多想,就怕事情不谐。
万一那林九郎没有照她计划的那样到假山来怎么办?
小杨氏看到女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不着痕迹地暗暗扯了她一把,提醒她别让人看出破绽来。女儿今日杀李俪君是一时冲动,着实令小杨氏措手不及。但事情都已经做下了,这妮子又想好了善后的法子,做娘的只能依了她,再设法替她描补。反正小杨氏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亲骨肉沾上什么坏名声的!
看到李妍君回过了神,小杨氏方才移开了视线,一脸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人商议:“夫人们,这边地方清静,咱们可以放心在这里说说话,不怕被人打扰。嗣王妃不幸身故,我们全家都十分伤心。可再怎么伤心,嗣王妃的丧事也不能越过我姐姐去。这两天为了这些事,大郎和大娘子与四娘子没少争吵。手心手背都是肉,嗣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求夫人们帮着劝解劝解了。四娘子年纪还小,乍然失母,一时太过伤心了,难免会有些失礼的地方,这时候就需要长辈们多多教导了。”
这是小杨氏现编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合理地把这些宗室贵妇们请到“案发现场”来。这里有七八位夫人,都是隋王几位兄长家的儿媳,有嗣王妃、郡王妃也有郡公夫人。她们当中固然有与她关系密切的,但也有几位与她脾性不相投。
本来她是打算只带与自己交好的贵妇人前来,不料宁王府与薛王府的女眷今儿也到府里来了,听见个话尾便要跟来听一听。这几位在她姐姐大杨氏去世后,顾念昔日堂妯娌的情份,对大杨氏留下的儿女多有照应,对她这个为了照顾姐姐骨肉嫁入隋王府的媵妾也颇为客气,对陈氏这个继嗣王妃则是警惕有加。
小杨氏从前没少在这些姐姐生前的堂妯娌面前给陈氏上眼药,最初还颇为奏效。无奈陈氏手里有钱,出手大方,又惯会说好话,大部分人都挑不出错处,多年下来竟然也在宗室贵妇圈里挣了些体面,不曾名声扫地,令小杨氏扼腕不已。
如今陈氏死了,这些贵妇人们又开始怜惜弱小,关心起陈氏留下来的女儿了。
小杨氏不想带上她们,担心会节外生枝,然而时间不等人,万一林九郎跑了,她上哪里找人替女儿顶罪去?无奈之下,她只得将一大帮贵妇人都领到花园来,想着横竖只是去做个见证,李俪君定死无疑,出不了岔子。
谁知,她才习惯性地往李俪君头上泼点脏水,就立刻出了岔子。
济阴郡王妃韦氏提出了疑问:“陈氏乃是嗣王正妃,丧事该怎么办,宗正寺自有章程,照着规矩做就是了,这有什么好吵的?我看你们家俪娘一向乖巧,不象是不懂事的孩子,怎的还能闹起来?”
一位出身薛王府的郡公夫人杜氏也点头附和:“是呀,俪娘年纪小,又才失了母亲,伤心是有的,可若是她不占理,你们家嗣王也不会容忍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何至于让大郎与俶娘和妹妹争持不下?这里头是不是有些特别的缘故?”
“还能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另有站在小杨氏这边的郡王妃听不下去了,“陈氏不过商家女,她教养出来的孩子,哪里比得上大郎与俶娘知书达礼?能让长兄长姐与她争吵,定然是她不对!依我说,杨妹妹压根儿就不必与我们商量什么,直接让嗣王管教女儿去!咱们宗室人家最重规矩,可不会由着孩子胡闹!”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无语。
对老李家的人来说,“规矩”二字压根儿就不算什么,爱胡闹的人也多。这位嫂子说这种话,是在寒碜谁呢?!
至于陈氏的出身,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陈氏祖上也曾贵极,而这门婚事还是宗室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叔王做的媒。贬低陈氏的身份,未免有些冒犯这位老叔王了。况且陈氏是隋王府嗣王的正妃,贬低她,难道隋王府就有脸了?
无论是站在小杨氏那边的,还是站在宁、薛二王府的女眷那边的,都没人接那位郡王妃的话头。气氛有些僵,薛王府那位郡公夫人杜氏便打圆场:“别吵了——依我说,这种事应该禀上王妃,请她出面劝和孙儿孙女们才是。不管谁是谁非,管教家中的小娘子,这都不是嗣王这个男人该做的事。”
这话小杨氏更不能容忍。她只是要找借口把众人领到“案发现场”罢了,可没打算把婆婆卷进来。万一窦王妃追究起来,她撒谎这件事立刻就要露馅……
她正要说些什么去遮掩,便听得女儿妍君有些激动地叫起来:“那是谁?!那人怎么在我们家的花园里乱跑?”小杨氏连忙望过去,便瞧见有个奴仆打扮的少年往她们这边跑过来。
她猜这必定是那林九郎的随从,看来他们主仆果然如女儿预先安排的那样,到了李俪君陈尸之地,多半已经发现了她的尸首。她心中顿时大定。
少年阿锤跑到众贵妃面前丈许远的地方,便开始行礼:“各位贵人可是这隋王府的主人?前头有个小娘子受了重伤,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还请速速寻医者前去救治!”
李妍君忙问:“你是谁?你怎么会跑到我们家的后花园里来?”她没见过林家主仆,迫切地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再给对方安上个“贼”的名头。
但小杨氏比女儿城府更深些,觉得她这问话不妥,忙推了她一把:“快去瞧瞧是不是你哪个姐妹出事了,现在不是纠缠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候!”
李妍君反应过来,拿帕子捂脸哭道:“我方才瞧见四妹妹往花园里来了,难不成是她出事了?!”说着便朝着假山方向跑去,“四妹妹!四妹妹你别吓我呀!”一路跑还一路大呼小叫地。
众贵妇们也听得色变。刚刚她们才听小杨氏说,为了陈氏的丧礼,李俪君与兄姐起了冲突,难不成是这孩子一时想不开?那可真真要命了!她们也顾不上多问,忙叫阿锤带路:“受伤的人在什么地方?还不快前头带路!”
阿锤垂目道:“伤者离得不远,小的这就带路,还请贵人们派人去请医者。”
济阴郡王妃韦氏立刻派侍女往前头灵堂处叫人去了。
她们一行人跟在阿锤身后往假山方向奔去,与小杨氏交好那位郡王妃习惯性地赞叹了一句:“妍娘真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瞧她急得那样,真是好孩子呀!”
济阴郡王妃韦氏瞥了她一眼:“遇事光知道着急可不好。她连受伤的人在哪里都没问清楚就跑了,也不怕找错了地方耽误事。”
小杨氏不由得脚下一顿,心中暗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