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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少雪的寒冬。
窗外狂风怒号, 窗内火墙和火炕都烧着，暖洋洋的，窗台上放着几颗橘子, 被暖气一熏蒸，满屋子弥漫着橘子的清香。
正在酣眠的初念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醒了, 转脸一看，圆圆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夹在爸爸妈妈中间，睡的像只小猪, 只是睡姿不怎么好, 头朝向爸爸，一只小脚丫却蹬在妈妈胸口。
嘿, 人虽不大, 力气却不小。
初念揉了揉胸口, 先把圆圆摆正，给她掖好被子, 摸了摸额头温度，然后才坐起来披上小袄下炕。
钟明川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枕头下摸出手表，抬头瞄了一眼, 轻声问：“起这么早？”还不到六点钟呢。
“去上厕所，天太干, 昨晚水喝多了。”
他“嗯”了一声, 温声嘱咐：“刮了一夜的风，肯定降温了，把那件大衣披上再出门。”
军大衣又大又长, 穿到她身上，直接能盖到脚踝，厚重抗风，再冷的天也不怕。她穿好衣服，端起外间墙角的痰盂，打开门出去。
要说住在四合院里有什么不方便的，首先要说的就是上厕所。不是院子不够大建不下厕所，而是没下水道，建了排不出去，没法子建，要方便只能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夏天还好，夜里凉快，溜溜达达就去了，冬天可就遭大罪了。
也不是没跟市政部门反应过，可人家说了，挖下水道要掏大气力，现在人人都吃不饱，没工人愿意干这种活，且等着吧，什么时候能吃饱饭什么时候给你们解决问题。
所以，家里现在还用着痰盂，每天早上得端去公共厕所里倒掉。
初念刚跨出大门，就看见前方院墙外，有一大一小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小孩骑在大人的脖子上，一手扒着墙头，一手正拽着院里的红薯秧，拽掉一把就往下面扔。
她止住脚步没再往前走，不想惊动两人。
那大人却非常警惕，一直支棱着耳朵注意周围的动静，一听见吱呀的开门声，马上拍了拍小孩的
腿，然后一个立刻蹲下，一个赶紧蹦下来，两人抱起脚边的红薯秧一阵风一样跑了。跑到巷子口，见身后没人追过来，父子俩长出了口气，转身朝不远处的人鞠了个躬，又飞快地跑远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时，隔壁的钟小婶推开门小跑着出来，看见地上残余的秧叶，恨恨地骂：“这些杀千刀的，跑那么快，哪里是逃荒的，分明就是来城里偷东西，我家这点红薯秧都快被人偷光了，饿死鬼托生的不成……”
斜对门李大妈也在院里嚎叫：“哎哟，我家的怎么也被偷了，这些个人偷上瘾了，老李！老李！今儿必须把红薯秧挪到侧墙去……这群要饭的公安怎么就不管管……”
李大妈是附近出了名的嗓门大，这么一通嚎，一下子把整个巷子都唤醒了，这个嚷那个喊的……
这样的情形，最近一段时间，每隔一天就要上演一回。
年三刚过去没几天，平阳城大街小巷里突然涌现了很多农民，一问，全说是来平阳走亲戚的，其实，就是打着走亲戚的名义，让生产队开了路条，然后来城里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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