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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轻声说：“大哥, 我最近工作有点忙，等过段时间，再去看嫂子和侄子们吧。”
撂下这句话, 她就拉着圆圆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步伐匆匆, 显得又慌又乱。
“方宁！”宋方平推开椅子，紧追了两步，“方宁, 你还好吗？我知道，父亲再婚的事情，你很难接受, 但是——”
初念“嘭”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把声音全都隔绝在外。
钟明川拽住宋方平，摇了摇头, 说：“先别说了！刚才一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对念念来说, 都太过突然了，先让她自己呆一会儿吧，让她慢慢消化一下。”
上一秒, 还是找到家人至亲的惊喜与依赖, 下一秒, 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原以为找到了亲人，找到了自己的家，却发现, 原来家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家，父亲也不只是自己的父亲了。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
宋方平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懊悔不已：“我错了，我应该过段时间再跟她说父亲再婚的事。”
钟明川却不那么认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倒觉得，早一点说给她听会更好。”
这并不是说瞒就能瞒下来的事情，三个大活人在那里，或早或晚初念都会知道实情，钟明川觉得，现在知道情况，对念念的伤害是最小的。
在念念心中，父亲两个字现在还只是个概念，并没有付诸真情实感，就算会伤心，也伤心的有限。等真培养出感情了，再告诉她实情，那太残忍了。
“我倒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要说清楚在你父亲再婚这件事情里，你当时是什么态度。父亲再婚，身为子女，初念可能会不满意不接受，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仅仅是不满意，想不想接受都得被迫接受。但是对你这个当时在父亲身边的大哥……”
言外之意，如果当时他没有反对，那初念对他想必会很有意见。
宋方平颓然地
坐下，问：“能给我一支烟吗？”
抽屉里有烟，但因为有圆圆，钟明川从不在家里抽烟，别人当然也不能，想抽只能去外面。
宋方平倒没想到，这个妹夫会这么细心。
两个人在小楼外面的空地上站住，宋方平吐出一个烟圈，幽幽地说：“父亲再婚之前，曾经问过我的意见，他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不跟林姨结婚，我当时觉得很难接受，但是……最终没有反对。”
林姨……听起来，宋方平跟那位继母的关系还可以。
钟明川没言语。
有果必有因。
三八年的时候，宋方平已经十二岁了。放在和平时期，十二岁的孩子可能还不怎么懂事，但是，宋方平不同，他是在战火中长大的一类人，十来岁就能扛着木仓打敌人了，父亲再婚意味着什么，他一定非常清楚。
他没反对，想必有自己的理由。
宋方平闷声抽了半支烟，才开口：“在我印象里，父亲和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从没有红过脸，说一句相濡以沫也不过分。事实也是如此，在陕北知道母亲牺|牲的消息后，父亲当场吐了一口血昏迷了过去，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他没闭过眼睛，白天不开口说话，晚上整宿整宿的流眼泪，整个人快熬干了，工作自然也撂下了……”
因为个人感情耽误了工作，组织上自然要找父亲谈话。不停的谈话，做思想工作，父亲这才慢慢地振作了起来。
宋方平蹭着鞋底，把烟头碾灭，“他白天虽然出去工作了，但是，每天晚上回到窑洞，仍是一句话都不说，往土炕上一躺，发半天的愣。以前不管有多难，他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从来没有那么的消沉过，我看了，心里挺不好受的……他一边为我母亲的牺|牲感到伤心，一边又担忧方宁去了哪里，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整天殚精竭虑，很快就又胃出血进了医院。”
钟明川又递了一根烟过去，他摆摆手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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