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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玺云看着他，半信半疑地问：“真不是你干的？”
南宫凛对他眼底的怀疑十分不满：“孤要是想教训他，用得着背地里偷偷摸摸，直接把人抓到东宫暴打一顿，也不怕谁敢指责孤。”
按照南宫凛那种嚣张妄为的性格，确实没必要背地里打人。
楚玺云勉强信了他的话，又道：“赶紧吃吧，等下朕带你去见杜氏。”
南宫凛夹菜动作一顿，含糊地“嗯”了一声。
外头气温较低，一脸朴实的马车停在宫门口，低调得毫不起眼，但内里该有的奢华还是有的。
马车晃晃悠悠经过繁华的大街，又穿过曲折的小巷，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南宫凛抱着胳膊昏昏欲睡，丝毫没有一丝期待的激动和喜悦，不禁让楚玺云怀疑他跟杜氏以前其实母子之前并不愉快？
楚玺云抬脚踢了他一下，南宫凛懒懒抬起眼皮，楚玺云道：“你好像并不期待？”
南宫凛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挪着身子下车：“又不是没断奶的娃，男儿当自强，难不成我得在你面前泪流满面，激动得坐立难安？”
眼前是个大宅院，四周清幽，很适合躲在隐居避世。
楚玺云推了他一把：“去敲门。”
南宫凛迟疑地走上前，敲了几下门框，不多时门被从里头吱呀一声打开，是薛小满。
见到南宫凛，她先是愣了下，而后欣喜若狂地展臂要去抱他，南宫凛快速往旁侧躲，从她身边钻了进去。
薛小满不满地上前：“哥，兄妹见面，不应该激动地抱下吗？”
南宫凛瞥了她一眼，双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副稳重的大人样，杜玥正在庭院中清扫积雪，猝不及防见到儿子，忙一把扔掉手中的扫帚，快步上前，未开口已然先红了眼眶。
眼前的少年身形拔高了许多，褪去青涩的稚气，五官凌厉，周身气度不凡。
两年多了，在见面却是彼此都有股陌生感。
杜玥恍然想起他现在是太子，遂拉着薛小满跪下，行着跪拜大礼：“民妇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有些发颤，带着小心翼翼。
南宫凛看着跪在脚边的母女两人，一时间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忽然对杜玥滋生出一股同情。
被先皇抛弃，被家人逼着改嫁，被丈夫不喜，如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都被蒙在鼓里，明面上还得对着他这个所谓的儿子行跪拜行礼。
难道她不觉得这样活着，很艰难很卑微吗？她心里就没有对这不公的世间充满恨意吗？
在他出神的空档，楚玺云已经走到他身边，虚扶起杜玥，看了南宫凛一眼，微微一笑，道：“难得见面一次，你们好好说会话吧。”
杜玥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去看南宫凛，手指不安地攥紧着衣角。
阔别两年多，母子之情怕是早就生分了。
更何况两人如今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早已深入骨髓的自卑让杜玥有些抬不起脸，觉得多看南宫凛一眼，都是对这个天潢贵胄的冒犯。
楚玺云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又看了眼南宫凛，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拉住他的胳膊往前推了推，压低声音道：“朕难得让你跟生母相见，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说完，楚玺云转身回到马车上，想着这一路来南宫凛的反应，着实令人深思。
照理来说，他以前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只跟自己的娘亲相依为命，感情应该甚笃才对，为何反倒是不温不热，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杜玥的不在意，还是因为分别久了，变得生疏起来？
母子相见，身为母亲，反倒在自己儿子面前拘谨万分，又带着几分诚惶诚恐，薛小满倒是不觉得什么，她跟南宫凛的原身虽是同母异父，但之前兄妹感情十分要好，虽然南宫凛表现得有些冷淡，但薛小满完全不以为意。
她笑吟吟地去拉南宫凛的手臂，关切说道：“哥，你不在的这两年，我跟娘可是天天念叨着你，我听娘说，皇宫虽然好，但是很危险的，你在皇宫有没有受过伤啊？有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杜玥看了眼薛小满拉着南宫凛的手臂，想呵斥她一句“不得无礼”，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心里还是隐隐希望，两兄妹能像以前那般亲近。
南宫凛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声线平稳：“我如今是太子，再无人敢欺负我，你……你们过得可还好？”
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别扭，一字一顿的，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薛小满没听出哪里不对劲，满心满眼都被欢喜所取代，笑得梨涡深深：“过得比在之前的家里好多了，有这么漂亮的大宅院，还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还能吃到许多乡野没有的东西，当然好了，就是……”
她略微撅起嘴巴：“要是哥你也在，就更好了，一家人就应该团团圆圆的。”
“一家人”三字让南宫凛不禁有些恍惚，他抬了抬眼，正对上杜玥发红的眼眶，眼底浮动着他从未体验过的慈爱。
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杜玥下意识错开视线背过身去，胡乱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重新转过身，极力扯出笑来：“外头风雪大，殿下进屋里坐坐吧，我……民妇去给您倒杯热茶。”
说完后，她步伐有些狼狈又仓皇地走开，南宫凛垂下眼睫，在眼底处投下两道阴影，薛小满拉着他进了屋，从一旁柜子上拿了个布包过来，放在南宫凛面前打开，赫然是些民间的小玩意。
薛小满像献宝似的将它们往南宫凛面前推了推：“我每次出门见到比较新奇的玩意就买了下来，咱们以前在乡野，小时候哪里有这些玩意可以玩耍，我就想着把它们买下来，等哪天见到哥你，把它们都送给你，让你也新奇新奇。”
她拿起其中一个小风车，又道：“可娘说，哥你是太子，什么稀罕宝贝没有，是看不上这些小玩意的，你要是不喜欢，那我改明儿就把它们扔了。”
面前的东西琳琅满目，都是些小孩子才爱玩的东西，南宫凛确实是看不上，但看着薛小满那双真挚的眼神，和感受到那颗炙热的真心，喉间竟是涌起几分酸涩。
自他懂事以来，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不知亲情为何物，尤其是在后来见惯了世间百态，尝尽了人心冷暖，早已不信什么所谓的感情。
薛小满其实是个很好的妹妹，她没有去衡量一件东西的轻重，只想把自己觉得新奇又喜欢的东西都藏起来，给自己哥哥。
而杜玥，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卑微，在自己儿子面前变得唯唯诺诺，但在不经意对上那双眼睛时，藏着的是满满的爱。
南宫凛忽然对“亲情”生出几分渴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