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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过一日,好像无一处安闲。
东陵王兵临城下,长安人心不稳,再不如先时的繁华热闹。酒馆马道凋敝无人,胡乐不闻,两市不闹,但凡布衣百姓,皆不愿卷入兵祸,张罗着收拾行礼,纷纷离乡远去。
城关以外望下,陌川茫茫,不知何处得安宁。
秦楚楼向来华贵盛极,而今亦是门可罗雀,倌人百无聊赖,倚着栏杆,不愿走也不敢留,难得宁静地赏罢远处夕阳,踩着木屐,毫不留恋地叹息回屋。
一年又一岁,往来是古今。
祁疏年闲适得紧,待在极尽奢靡精致的屋阁里,珠帘半掩外头残光,香炉内冉冉不熄。他憩于榻上,细听着独为他一人奏唱的小调。
“江清兮山明,小径兮兰舫,妄知今昔何夕兮,不觉游人老。忆昔少年笑,朗志一相逢,王孙芳树千金散,换得开心颜。”
只这么几句哼吟,难得不见楼内的笑盏长词,祁疏年安心于此,闭眼沉醉其中,指尖伏在桌案上,有意无意地随小调轻叩。
立在旁侧的下仆等了好一会,静默之后,终是开了口:“楼主,而今长安萧条,不论上品或寒门,能离去的尽皆走了。虽秦楚楼难迁,到底性命要紧,您看可要随旁人般,出去暂避一二?”
屋中只余小调声起,辗转低吟。
祁疏年久久不作声,一曲琴音止住,词调唱尽,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下仆,漫不经心笑了笑:“作甚这副寒酸样,我都听见了。”
下仆忙问道:“那您——”
“方才总在思量罢了,我且问你。”祁疏年懒散眯着眸,满身富贵舒卷,“阿斐那处可有动静?”
下仆茫然回想:“晏公子?”随即依着莫烟阁得来的消息,如是答道,“他长居东陵,又有谢氏庇护,自然安好无恙。不过这段时日来,他确与长安书信来往得紧,不止莫烟阁,好像是……还有皇城宫室那处。”
主人家的私事,他不敢妄猜,如长蒿芦苇,掠过即止。
竹帘之外,暮色如烟层染,透进屋中,只觉暗淡又轻艳,如红晕光泽浸透了整个尘芒。祁疏年又是长久的凝思,似要融在这一方日暮将近时的暗影里。
“原是这样啊。”忽而轻笑一声,祁疏年已有打算,略微支起些身子,无谓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便不走了。”
像是终于想通心头郁滞,祁疏年如释重负,唇角笑意真心了许多。他自觉久卧榻间,索性起身来,屐步走至窗栏横阶处,侧眸远望,却已错过日沉余晖。
祁疏年也不可惜,垂眼间笑容不减,探出手去,悠哉将竹帘扯下,稍减暮起凉风。
他见满目城阙,他见飞花迷眼。
不知几时花尽,不念楼阁何归。
而后的事,成了说书人口中,一段抑扬顿挫的旧史。
东陵王六军齐聚城外,整装待发;少年湛帝独居宫殿,孤零好似势尽。两方相较,如羽划清波,已无悬念留存。
东陵王尽一生心力,只放在这一处,临至最后,恍若面前的城池,已成了琼霄碧境,飘忽然极不真实。
如近乡情怯,鬓发已改,可他急于入眼,不愿再等。
城破那日,百里空阁无人,长安方下过一场春雨,大道淅沥未干,战马蹄疾,竟也未扬起丝毫尘土。
东陵王心中舒畅快意,身骑战马,俯扫阔天般的长道屋阁,仿佛千里江山尽映照其中。
一路至皇城宫门前,士族朝臣尽数脱去朝袍,已工整跪在两侧,恭敬得不敢抬首,齐齐山呼:“微臣见过陛下——”
“见过陛下——”
东陵王端正驾在高马上,甲袍随风翻飞,神采奕奕生光,抬手应下:“都平身罢。”他好似又回至少年时光,意气飞扬,指点江山,“待朕登临九五尊位,尽皆封赏——”
士族又俯首呼道:“陛下千秋圣明,万岁万万岁!”
旁侧的独孤怀谨身着淡衣,轻扫过一眼,旋即低下眼眸,无谓于此。他握住马缰放慢几步,逐渐落在后头。
苦心孤诣,分明心念半世,而今只余一步揽握,却如缺月少光,怅然若失。
他年颜色好,碎盏两相隔。
卑私如他,亲手毁了高阁帘后端坐抚琴的公子,所成全的长安盛景,原来耳目叨扰,也不过如是。
率先随东陵王起事的洛归二氏,此刻亦志得意满,尽生风光。洛氏生武将,家主一身甲胄,扯马缰紧跟东陵王身侧,凑去进言:“而今士族归顺,独孤湛失道无立,想是只能待在殿中。陛下,是时候破门入宫闱,登临高位了。”
东陵王目色犹落在满眼臣服的士族上,满心舒畅,片刻不曾挪去。闻言也觉得有理,顺势点头应下:“既已成定局,兵将众多,就莫叨扰百姓了。”
宫殿庄严巍峨,从不许士兵浩荡闯入,东陵王自然也不能随行的将士悉数带入宫中。他双眼一瞥,关小将军面色沉敛,不着只言已跟在他身侧,隐有压过洛氏家主之势。
宫门三重紧闭,绵延的墙壁静默而庄重,朔风劲起,吹动旌旗翻飞。
洛氏家主多日来心生不快,也不再忍下:“关小将军少年气盛,怕是得意忘性,连长幼也分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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