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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虚乏,连带着思绪混乱不堪,闷闷的苦恼似是找不到出口,启唇张合,又不知从哪里解释,最终陷入深重的无力中。
谢玖眸光慢移,只好说:“对不住,我不知道那时你在”
晏斐从未责怪她,身子一顿,柔声继续开口:“莫璃与晏斐,本就是同一人,是莫璃不自知罢了。”他重拾思绪,慢言继续,低若谷中幽象,“晏三公子是晏府不受宠的痴儿,除了一副皮相,甚么也不懂,莫璃时而庆幸地想,其实晏三公子,纵有真心,亦是配不上相思的。”
年光换转,心境已生尘,他将当时的不堪,毫无保留地娓娓道出,“这般牵强的安慰,倒叫莫璃好受了些,三年游魂的日子,他第一回离开谢玖,去了长安晏府,不甘心地想再见见那痴儿。”
说及此处,他忽而收了声,眼神轻移,看向谢玖,语气中带着赧然:“岂知撞见一场暗害,晏三公子遭人推下了水中,挣扎无果,莫璃亦心思搅乱,神魂抽离,再醒来时,莫璃便成了晏斐。”
一梦一世,两生为人,记忆错紊如杂絮,好似珠碎清影,从此血肉白骨,他完完全全,以另一人的身份活着。
命运虽是捉弄,到底也并未苛责他。
“后来的事相思也都知晓了。”晏斐静默许久,轻声开口。
谢玖良久地安静,轻光之下,她面容淡得几近散去,自鼻息中闷出声:“嗯。”
莫璃成了晏斐,惊诧且愣然,谢玖担忧前来探望时,轻易便露了破绽。晏斐神智清明,谢玖自是替他高兴,却也难免可惜——他既同常人无异,她再与晏斐亲近,落入旁人说辞,便是谢晏两族的另有深意了。
君子不立危墙,况且,他既神智清明,谢玖再如以前一般照顾他,倒有些多余。
索性及时止损,两人就此疏淡。
当时谢玖确是这样的打算,她待人温柔宽和,亦只是多年的假象罢了,实则果决懂取舍,心中已有权衡,放下得倒也洒脱。及至晏斐初愈后失了分寸,独自一人去东陵找谢玖,她不失礼节地款待了他,温言细语,与晏斐讲得明明白白。
——平生皆如此,起落难顺遂,芸芸众生,都该为自己而活。
情深如斯,也不知谢玖这话,是在劝慰晏斐,亦或是说与自己听的。
重活一世的晏斐,还未来得及尝尽重得暖光的欢喜,便如被人泼了盆冻彻心骨的凉水,乍然清醒。
纵他取而代之,成了晏三公子,谢玖心智通明,知他不再是往先那痴儿,便不在意他了。
与他温言相劝,也不过是划下横堑,意欲就此两不相干。
晏斐神魂失措,万般难堪涌起,知道了谢玖的意思,他压下失落,到底又独自逃回了长安晏府。
后来谢玖入长安,三两回遇见晏斐,知他性子已不再简单,更是生了疏离的心思,长久防备,不愿横生枝节。
谢玖想做甚么,他都能早早猜到,心思巧妙得叫她惊叹。谢玖从不相信,会有人毫无所图,事无巨细地为她着想谋划。
况且,还是他那样,缜密聪慧得令人可怕的晏府公子。
过往种种纷至沓来,似一斛搅乱人心的波漾,谢玖闭了闭眼,心绪已不平坦,仿佛硌了无数石子,艰缓磨砺着,叫她自温软心头处,满溢出无可言说的难过。
偏谢玖气力几近消无,眸色平淡,连悲伤也倾泻不出。她惆怅地笑道:“若当时,谢玖再通透些便好了。”
早些认出你来,不至让阿斐委屈许久。
晏斐神色晦暗,轻扯唇角,回道:“与相思无关,是我自己纵使自欺欺人,莫璃还是莫璃,从未变过。他心机深沉,从非良善,原来换了一副躯壳,本性一旦显露,轻易便会被相思厌恶。”
白雪絮光,浮埃如轮转。
晏斐悲哀地明白,谢玖放在心里珍惜的,许只是她自己眼中那抹明月般幻离的身影,长风昼夜,她并不知晓莫璃的本性。
若是看穿
若是看穿了
晏斐深深闭眼,疏远相离也好,他宁不愿让谢玖知其身份。
他语气从容,好似平静地述说旁人的旧事,声音低哑,又想及一处:“况且他在秦楚楼受教,□□扭曲,本就般配不上相思,前世过罢,他不该再打搅她的,可莫璃到底是放不下。相思沉珂旧疾,是因莫璃而起,他为自己找着藉由,即便身做奴仆,也该留在相思身边,舍身照顾,悉心治愈她。”
车辙慢行,帘帐微摆,晏斐在安宁的马车内,缓慢说了这许多。
谢玖静静听完,心中好似一道道坚壁,逐渐侵蚀殆尽,漫无边野的旷原,又是多年前久世不改的荒凉:“可我待你并不好。”
晏斐低下眼眸,缓了缓,说道:“不怪相思,是晏斐太过贪心。”他温柔而细腻地道出本心,言语低慢,“能够待在谢府,为相思调药养身,本就是他步步为营,算计而来的幸事。他自知在男女之事病缺,一面避讳着别的妄想,却又一步步地,将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直至相思与那位琴师日夜相伴,要赶晏斐走时,他乱了心神,幡然始知,自己宁可将最难以启齿的隐晦,展露在相思面前,也不愿无动于衷,甚么也不争。”
他厌弃世间,冷淡疏薄,仿佛下尘一遭泥壤不沾衣摆,从不在意多余的草木枯荣。
其实由始至终,他嫌恶的,是那个身心都污浊的自己。
青石庭影空寂,他闲守小院,弄药捣炊,小心翼翼收敛着他的本性,生怕从谢玖眼中,再看见多一分的厌恶。直到谢玖予了他信任,言辞行止里,已是旧友般温和,他依旧惶恐不安,耿耿于怀自己的残缺,恍如风卷轻光,有意避开彼此若有似无的情意。
一觉经年醒,错与相逢时。
后来谢玖知道了,晏斐便是莫璃,好似一副厚实的面具生生剥落,年光层叠,她愣怔而隐忍,避居屋阁不再见他。
晏斐茫然,只觉无辜,而后心念一至,约莫了然,年少一言,这世她真的要放他自由了。
——若你醒来,我不困你,我给你自由,我放你走,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可他这一回留在谢府,画地为牢,分明是甘之如饴,若谢玖不要他,天地茫茫,他还能去何处。晏斐难得的荒乱无措,如将士独守一城,孤绝而奋勇,他酒醉失态,自服烈药,满腔的压抑萦在夜色长帘里,方破开一道倾泻的口子。
那时才知,他已是晏斐,自以为是的隐晦,只是千重山海阻拦的一块心病罢了。
幸而,上天终不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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