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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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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帘听政之始

方文宗之宠幸那拉氏也,暇辄至其寝室,旋即有娠。咸丰六年三月,诞生穆宗。是时文宗心喜甚,故有“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之咏。已而那拉氏渐放纵,因不喜其为人,每与肃顺言,欲废之,而卒未忍。迨至热河疾笃,始密书遗诏,付东宫钮祜禄氏曰:“西宫援母以子贵之义,不得不并尊为太后。然其人绝非可倚信者,即不有事,汝亦当专决。彼果安分无过,当始终曲全恩礼;若其失行彰著,汝可召集廷臣,将朕此旨宣示,立即赐死,以杜后患。”观此遗诏,可知当时并无令两宫垂帘之意也。洎乎文宗既崩,穆宗继立,虽以两宫并崇,而仍微有区别。钮祜禄氏称母后皇太后,那拉氏则称圣母皇太后,盖援明万历朝故事也。然那拉氏因是颇心滋不悦。会肃顺辈在热河矫遗诏、握重权,宫中方侧目,而彼曹犹骄蹇恣肆。由是御史董元醇疏,请皇太后暂行垂帘听政,急捕肃顺于中途斩之。同治元年,上两宫徽号,且定嗣后诏书、奏牍皆以慈安、慈禧并称,不复有母后、圣后之分别。而垂帘听政之制,亦由此始。

穆宗排外思想

夏子松侍郎同善谓:穆宗时,常伴读。衷一计时表,私视之,为上所见,询是何物。侍郎直对,穆宗取而碎之,曰:“无是物即不复知时耶?”又谓穆宗以热河之耻,切恨洋人。尝命太监制洋人偶像,排列案上,以小刀斫其首,曰:“杀尽洋鬼子,杀尽洋鬼子。”

安得海

同治一朝,慈安后颇能主持政务。慈禧后虽中怀叵测,尚未敢公然纳贿鬻权。又其时文祥、沈桂芬、李棠階,先后当国,众贤道长,亦时时能面折廷争,慈禧后益不能遂其所志。然中冓之言,则已不克盖掩天下耳矣。

安得海者,直隶之南皮人也。以自宫入内为阉宦,颇得慈禧后之欢。安得海渐干国柄,先谮奕短,以去其议政权;既又笼络朝士,使奔走其门,势焰骎骎,遂与明季之魏忠贤埒。是时穆宗年逾十龄,心恶之。尝因事斥安得海,旋为慈禧后所责罚,因是恨之益甚。于宫中时以小刀断泥人首,内监请其故,则曰:“杀小安子。”于是内监中知安得海之首领,将不保矣。至同治八年七月,而安得海果有在山东正法事。

先是山东巡抚丁宝桢陛见,载淳见其遇事敢为,密商于慈安后,令宝桢俟机诛安得海,宝桢慨诺去。至是慈禧后令安得海往南方织办龙衣,穆宗闻悉,阳赞成之,密诏丁宝桢预为备。及得海出都,过德州,知州赵新即禀报宝桢。宝桢饬东昌府程绳武追之。绳武躬笠,驰骑烈日中,蹑其后三日,不敢动,乃复檄总兵王正起率兵追之。及泰安,执安得海,解至济南。得海犹大言曰:“我奉皇太后命,谁敢犯者,徒自速死耳!”宝桢乃具疏闻,慈禧后聆而惶骇,莫知所为。慈安后乃召军机及内务府大臣议之,皆言祖制不得出都门,犯者死无赦,当就地正法。然其谕犹留中两日未下也。奕譞复诤之,始宣布,而得海遂伏诛。

得海伏诛后,裸尸暴市,以释人疑。然欲盖弥彰,世皆知此中别有嗳昧事矣。或曰:闻山东人言,肆市之尸,乃得海随身小珰,与得海同伏法者,非其真身也。然则其故益可思矣。

大内财政

大内银库存一千六百万两,太后处尚有三万两黄金。孝钦后发内帑银,惟戊戌春赈四川灾五万两,为令户部先垫,而准在拨内务府款时扣回者。余则虽名内帑,实仍由户部发出。同治二三年,忽内因乏用,令内监送金一箱,令户部派员至内领取。内监送至委员立处,即委箱而去。委员大窘,良久乃得一人,即托其回至部,遣人入内,将箱中物取出,委员始得回。同治七八年间,上尝手批至户部取银,户部见条付银,不敢复也。

购木瓜五百两

穆宗朝,荣文忠值内务府。一日小监至,出朱谕,命提库款五百两购木瓜。文忠不奉诏,驰至宫门奏白:“各宫陈设木瓜,已由所司供奉,即欲添购,亦何须如许巨款。”穆宗大怒,文忠面争久之,卒寝其议。史称“宣宗好俭,穆宗好奢”,即此可知。然观光绪、宣统两朝内务府之出纳,则穆宗犹有俭德也。

圆明园

圆明一园,由来旧矣。地址居长春园之西,畅春园之北。本为前清雍正藩邸,嗣位后,乃大加开拓,为夏日避暑之所。崇墉复殿,有朝署之规焉。至乾隆时,八方无事,海宇殷阗,益更专饰园居,穷治土木,所费不可以亿万计。南巡所至,举凡天下名胜之区,辄图画以归。若海宁“安澜园”?若江宁“瞻园”,若吴县“狮子林”,若钱塘“小有天园”,皆仿其制,增置园中。月榭风亭,离宫别馆,务极游观之胜。御制记中,谓“采椽栝柱,素甓板扉,不斫不刊,不施舟艧”者,殊非实录也。由是历嘉、道,百余年而不衰。洎及咸丰,园中传有四春之宠,皆汉女分居亭馆,所谓“杏花春”、“武陵春”、“牡丹春”、“海棠春”也。庚申英衅起,此园遂毁于火。咸丰闻变,仓皇作热河之幸,州县供帐不及,仅得豆乳麦粥而已。未及期年,终于陪都。同治末年,以奉养两宫,屡拟修复圆明园。卒因穆宗晏驾,遂寝是议。

沈侍御谏重修圆明园

圆明园为前明懿戚徐伟别墅旧址,康熙间名畅春园。世宗在潜邸时,圣祖命于园中辟地筑室,以为世宗读书之所,并赐名“圆明”,雍正后遂无复“畅春”之称矣。园距平则门二十里,列圣避暑巡幸,岁驻跸数月以为常。咸丰庚申,西事孔棘,津门被兵,灵囿曲台,付之回祝,文宗在天之灵,有隐恫焉。同治初政,满御史有建议修复者,严旨切责。十一年,广东奸民李光照觊觎富贵,具呈内务府,请报效木植,重修淀园。穆宗圣孝迈恒,正思两宫听政过劳,无娱游休息之地,因俯从光照请。其实光照一贫子,冀以近幸为护符,得游历川、楚、江、浙诸产木之区,勒索肥己也。幸圣智如神,卒破奸诡,置光照于法,民间获免骚扰。

当园工议兴,中外错愕。台谏中惟沈桐甫侍御淮,首上书力争。穆宗震怒,立召见,谕以《大学》养志之义。沈素呐呐,青蒲独对,慑于天威,但连称“兴作非时,恐累圣德”而已。又有游侍御百川者,袖疏廷诤,谔谔数百言,声震殿瓦。穆宗虽未遽收成命,而戆直犯颜,不加谴责,长杨五柞,卒罢经营焉。

恭忠亲王谏复建圆明园

圆明园起雍正朝,事成于乾隆,闳敞壮丽冠中国。清制宫中祖制严,兴居有时,饮食服御有常度,帝恒苦之,时巡幸热河。林清变后,则罕幸热河,而常驻园,后暨妃嫔、皇子悉侍焉。咸丰末年,英法联军入京,内阁中书龚自珍之子龚橙,导之毁园。穆宗御极,洪金田事败,张乐行、赖汶光先后毙,内外颂承平。慈禧、穆宗思所以为乐者,于是重建圆明园之说起。

时交涉日棘,库无储蓄,谏言不行,恭忠亲王坦然力争之。一日叩宫门请见,穆宗知为园事也,问曰:“亦来为阻建园乎?朕志久决,亦何必拂太后意(太后谓慈禧);且朕居彼,与尔等讨论国是亦甚善。”恭王叩首言:“当今内患虽平,外难日亟,库藏无存蓄。圆明园宪、纯两庙所修,当时财力远过今日,且纯庙谕旨,后世子孙勿得踵事华饰。今建园简陋,无以备翠华之临幸,复旧则国币不足。以某之愚,不若少缓便。”穆宗默然良久,卧榻上。王更言祖制不可失,历数所以训俭者。时穆宗好着黑色衣,谓曰:“尔熟祖训,于朕事尚有说乎?”王曰:“帝此衣即非祖制也。”(宫中制色衣无黑色)因诫穆宗勿微行,引白龙余且事释之。穆宗曰:“朕此衣同载澂一色,尔乃不诫澂而来谏朕。(载澂,王之子也。)尔姑退,朕有后命。”旋召大学士文祥入,且坐正殿,曰:“朕有旨,勿展视,下与军机公阅,速行之。”文祥知其怒,拆视则杀王诏也。文祥碰头再三请,终弗怿。文祥退,叩太后宫泣诉之。太后曰:“尔勿言,将诏与予。”杀王之事乃寝。

重修圆明园之输捐

陈止庵曰:“圆明园经列圣积累,始告美备,近虽节减至千万之数,已仅苟完苟美。而部中无项可筹,专待处分;上意亦洞鉴部款,但责令内务府设法。前已奏请王大臣按令输捐,此疏久未发下。醇邸自言清况,万不能不捐,万不能少捐。此旨若下,拟捐王俸十年,合二万两之数。近来日动千工,内务府所捐十余万两,只能清理旧址,圈转围墙之用。闻承办之员,已急不可当矣。皇上以孝养故,盈廷无敢力争。南海、北海,非圣心所向,不议修整也。”

穆宗立后之暗潮

穆宗之将立后也,于同治十一年,召满蒙诸大臣女,入宫备选。慈禧后独喜侍郎凤秀女,欲以中宫处之。凤女虽艳绝侪辈,然举止殊轻佻,慈安后及穆宗皆不喜之。侍郎崇绮女,年稍稚于凤女,貌亦较逊,而雍容端雅,望而知为有德量者。慈安后深喜之,密询穆宗于二人中意安属,亦以崇女对。册立中宫之议遂定,即孝哲毅皇后也。凤秀女乃封为慧妃。穆宗成婚后,见后气度端凝,不苟言笑,始终敬礼之。宫中无事,尝举唐诗问后,则背诵如流,心益喜,故伉俪綦笃。而燕居时,曾无亵容狎语。慈禧后以其子之敬礼后也,益忿怒,每值后入见,从未尝假以辞色。浸而母子间亦乖违矣,后乃谓穆宗曰:“慧妃贤明,宜加眷遇。皇后年少,未娴礼节,皇帝毋辄至宫中,致妨政务。”且阴使内监时时监视之。穆宗大不怿,于是终岁独宿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