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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第章七第章封禅·走向祭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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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封禅与走向祭台

几天之后,秦皇的御驾,依然东巡。

在邹地,和鲁地儒生谈礼仪和仁义,说起“德治天下”他感到这虽不足为训,但也有些东西是可以吸纳的。又看了齐鲁之地的民风民俗,了解了士风民情,还尊崇孔子后裔孔鲋为“鲁国文通君”。有儒生为他封禅泰山,讲述了一整套的繁琐礼仪,如封禅坐蒲车,扫地为祠,席用(艹俎,上下)秸,秦皇闻之乖异,皆黜去不用。只是修建了山道,从山南登泰山祭天。在泰山极顶,设封坛三层,每层广数丈,高丈余,排开天子仪仗,设九鼎八(竹艮皿,上中下),鸣钟击鼓,整个祭天过程,乐声不绝。始皇帝登坛焚香,读主祭文,焚主祭文。又焚香,释放珍禽野兽以及白色雉鸡,这时,从那封坛上就有白色的云气升起,并闪耀着彩色的光芒。祭天毕,始皇帝来到泰山东北角明堂,接受群臣朝贺,然后下山。中途遇雨,在一松树下避雨,这使始皇帝不悦,恐下民非议,封禅不果,又想到博浪沙之事,遂封这棵松树为五大夫,以示不畏流言之讥。再至梁父禅地,礼毕,令李斯手书,勒石铭志,以记其行,其辞曰:

“皇帝临位,作制名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

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

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

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

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

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至此,遂完成了他——极天地之功,告自身为受命之帝王,功盖三皇五帝,创不世之清平世界——就位于天子,告之于上天的礼制。确立了他在历史舞台上的正统不世之地位。

封禅泰山后,始皇帝东巡的銮驾,东临苍海,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并在这里派徐市入海,为他寻找不老神药。之后,南下彭城。博浪沙槿妃死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槿妃,是博浪沙那一击,使得他心中的理念受到了伤害。原本还能容忍的儒家仁义之说,现在就无法再容忍了,再加上封禅泰山又遇雨,这更使他不快。他本就是个威严的君主,臣子们在他面前没有不害怕的,槿妃一死,他更加喜怒无常,并且下定决心对敌手决不姑息。首先,他严惩了三川郡的一批冗员,比如槐里、韦望之,对他们处以枭首,夷三族。“枭首者恶之长”,廷尉李斯极力劝谏,处以收监即可,可始皇帝不许。此刻他有了一种除恶务尽的狠劲,又流徙了高伯牛,贬黜了张执敛,另有大大小小三川郡、河内郡地方官吏数十人及他们的亲属受到牵连,或黥、或劓、或(非刂)、或宫,一律迁至咸阳去修筑郦山陵寝和上林苑的阿房宫。

见皇上一反常态,廷臣们莫不忧心忡忡,中大夫闾丘衡在博阳时,从裘之胜处知道了姜弋和洗心玉是怎么回事。后来他不只一次问过赵成:“洗心玉长得象姜弋吗?”可赵成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没见过姜弋。当然赵成听单膺白说过,他自己也见过,知道“洗心玉长得很象季姬。”但凭此,他也不敢就肯定。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中车府令赵高等廷臣又没见过洗心玉,所以对这件事大家都违莫如深。现在,闾丘衡一心想为皇上分忧,就深信此事不假,因为他见过洗心玉,认为只有象她那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得到皇上的眷顾。因此,他对赵成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要把这事奏明皇上。这把赵成吓了一跳,极力劝阻,赵成的意思很明白,洗心玉倘若还在,这自然是好事,可如今,这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假如皇上真地关注起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闾丘衡表面承应,但在心里却拿定了主意,他不管赵成怎样,自己却决定,这事一定要向皇上禀报。即使皇上怪罪下来,他也在所不惜,这种不避己害,只为皇上着想的干臣,在秦的廷臣中,是不乏其人的。

过淮水的时候,他找了个机会,把洗心玉一事单独地向始皇帝作了禀奏。

“还有这事?”青城公主侍立在父皇身后,听了,惊喜不已,她毕竟年少,惊叹道。

“胡扯!”始皇帝不动声色,目光炯炯地盯着闾丘衡,似有不信。因为假如有这样的事,怎么就没一个廷臣向他奏明,这是不可思议的。

“千真万确,小臣岂敢欺蒙陛下?”闾丘衡一拜到底,叩头再三,说,“陛下如不信,可问侍御史赵大人,他和我都是亲眼所见的。”

始皇帝侧目,命着赵成来。

赵成来后,慌忙跪下,具实禀报。最后说:“洗心玉这人,臣亲眼所见,端庄美丽,气色俱佳,确实有一种非凡人所能有的神韵。只是——,不过,仅凭人言,臣不敢妄言。再说,此人已经逃去,杳无音信。”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事。”始皇帝沉吟再三,然后说,“此事断不可再提,荒谬之极,去吧。”

赵成退了出来,想到闾丘衡如此颟顸、唐突,不禁埋怨起闾丘衡来:“尔汝怎地胡来?这等事,岂可如此乱说,好在当今皇上圣明。”

“正是这个,当今天子圣明,我等作臣子的更应如此。”

“你知道个什么?这是什么事!”赵成想想,都感到心有余悸。

始皇帝对洗心玉一事,认为荒谬。他目闾丘衡怎么这样不明事理,一个人的感情岂是任人可以替代的?闾丘衡的话一出口,他就认定是对自己的亵渎。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正想发作,转而一想,这也是他的一片忠心,只是做得有些愚蠢罢了。他颇欣赏赵成,赵成不卑不亢,同样一件事,赵成从不提及。他欣赏赵成,但又觉得此人城府太深,这种人是不能太看重的。闾丘衡固然不堪入目,但人能对自己卑贱到如此地步,这使始皇帝感到有一种心理满足。这样,他对闾丘衡又有了好感。

始皇帝把洗心玉的事丢在一边,绝对不会再想起。但心中对博浪沙一事的阴影却在无形中被冲淡了(只是冲淡),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一瞬间心中的紊乱过去了,就象水流过石子,好象什么也没有留下,但石子却改变了。真的,实实在在的,石子的改变固然看不出,但却是真实地被改变了。

此后,始皇帝继续南下,乘船途经湘山祠时,遇大风,船几不能渡,一问才知是湘水之神娥皇、女英作祟。他好象一下子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勃然大怒起来,命刑徒三千砍光了这湘山上的所有树木,并将湘山祠烧去,以示对这两个女神的惩罚。这种滥施淫威的暴戾举动,且不分对象的暴戾举动,不能不说是这种恶果所带来的。风过无痕,但心已动。

皇上的御驾又恢复了平静,如今开始回銮咸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