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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哈婆婆鄙视地问道。她是说,“这剑招数用老,不留余地,算不得上乘。”
这时,莘野翁已闪至狄宣身后,回身一撩,狄宣早已转回,用剑格住,双方功力相当,一时难见短长。
“让我来给你们助兴。”这时只听得平地一声雷般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只见一个黄发碧眼虬须的彪形白番一跃而上,一剑击在狄宣和莘野翁正格在一起的剑上,把他们的剑打开。
狄宣和莘野翁一个侧身,看向这不速之客,却是胡人白翎枭西戎答里。
西戎答里身材高大,乃伊列国人氏,但他是北漠苍狼狼居胥的弟子,现在匈奴任千长。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卷起一阵大漠风沙一般地扑向擂台。这几日,他一直在看比试,见中原剑士不过如此尔尔,本就有备而来的他,不觉技痒,遂跳上擂台。想略一小试,杀他几个中原剑士,灭了他中原人的威风。正是有了这个主意,他出手了。胡人之剑本就凶狠,他则更是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狄宣和莘野翁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是什么人?岂肯二人战一人?这一眼自然意味深长,就是叫对方滚下去,但又没有一个肯退让。正迟疑间,那西戎答里容不得他们迟疑,向他们扑来,他要的就是这样,要的就是一剑对双剑。这北庭之剑乃是一种短剑,剑短,只能近身格斗,因而练就了一种短促、凶狠有你无我的格杀技巧。中原剑士儒雅,不大见到这种狠剑,有些不适应。狄宣和莘野翁二人战西戎答里,但在气势上却不见长。这西戎答里反而越战越勇,越发嚣张。
这令桓山父诬看不下去,这父诬本是火爆脾气,还有那故韩公子成的门客蒯素。看到这白番鬼竟敢示威于中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二人一起跃上擂台。
“来得好!”那西戎答里见又跃上二人,想一人战四人。
狄宣和莘野翁顿觉索然,哪有四人战一人的?便是二人战一人已是不武,遂退出了擂台。
这西戎答里,果然与中原人不同,胡人肉食,他则喜欢生食。每当屠宰牲畜时,他用剑把那里瘠肉一片片片下来,生啖下去。因而他的生命力特别旺盛,欲望也分外强烈。
韩元亮手下十几名北漠壮士,见中原剑士轮番上阵,那千长黄风沙若(革是)便来助战。西戎答里本想杀个威风,见这若(革是)煞了风景,便不屑一顾地想抽身而去。蒯素岂肯放过,一剑朝转身欲下的西戎答里背影刺去,这是一种偷袭。那西戎答里故作不知,只见那剑瞬间便到,众剑士还揪着一颗心,却不知这正是胡剑所特别见性的短兵格杀。待得蒯素的剑进来,只见西戎答里猛一转身,格开蒯素刺进之剑,又极迅捷地抽回,一剑早已刺进蒯素的腹部。再一绞,那蒯素一下子僵住了,神色被定格,象稻草人一样倒了下去,鲜血喷了西戎答里一手。那西戎答里也不看翻倒在地的蒯素,却将那沾满鲜血的短剑放到唇边,用舌一舔,将那一口血痰吐到蒯素尸身上。这一举动,特别残忍血腥,连始皇帝看到都受到了震动。他猛地站起来,特别不愉快,觉得有失颜面。更主要的是,这是胡人,是他最想对付的敌人,如今却在他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蒯素的失手,让父诬吃了一惊,心理的失衡使他的剑,准确性产生了偏差。在他以剑刺向若(革是)时,那若(革是)正好躲过,立即以他那一把琵琶短剑刺向父诬,父诬一个反制,却已被那琵琶剑的短锋划着,鲜血流了一片,败下阵来。
教场中除了几个外邦剑士在欢呼,一片死寂。
“休得猖狂,吾来也。”只见得教场中又跃上一人,乃是射蹋天赵五姓。他一上来,直奔若(革是)。这时,若(革是)也乘着胜势,迎面扑来。两剑相格,赵五姓便感到了这若(革是)的胡剑的分量,自知不敌,便欲抽身。这若(革是)岂能让他下去,在他转身的刹那间,若(革是)一剑从他的后背一直刺到剑柄。赵五姓由于被刺穿,在剑上挣扎,若(革是)握着剑,巍然不动。他不动,赵五姓就倒不下去。但死亡的痉挛却展示在他的脸上,这也展示了若(革是)的力量和杀气。
胡人一连伤了中原三人。
若(革是)这时猛地将剑抽出,在赵五姓倒下的一瞬间,只见他用脚轻轻一撂,将那赵五姓的尸首踢起,重重地摔在人们躲闪不及的教场中。
“堂堂中原,就是这样的剑士!不是暗器,就是偷袭,要不就是轮番上阵,你们还知不知道,世上还有羞耻之心?居然还自称什么正宗,说什么至道?我都不想握这沾满了羞耻的剑了!”若(革是)发出了这样的挑衅。
若(革是)的挑衅,自然是以这血腥作后盾的。教场中的中原剑士,感到了这扑面而来的狂风沙的强劲,一时被这气势所震慑,竟然无人敢以应战。
冷萍飘仓庚此刻正在冷冷地观望,一见若(革是)这样狂妄,顿时柳眉倒竖,银牙咬碎,她什么时候容得了别人如此嚣张?又想起老百贼,一腔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只见她一个跃起,象雁落平沙般地降落在擂台上。持着剑,冷冷地略带蔑视地打量着若(革是),一言不发,颜面上透射出一股阴冷的杀气。
“有什么暗器使出来!”若(革是)依然在叫嚣。
仓庚并不去回答这若(革是),只见她握着手中剑在不停地游走着。
“中国尚有剑乎?承领了!”若(革是)看见这样一个冷艳女侠,似一寒冰似的朝他逼过来,人还未到,气势却已逼出,知道来者不善。
仓庚之剑并不比千空照差,又被关押了这许多年,披镣戴铐的,依然苦练不掇。正因为披镣戴铐,施展不开,因此她悟出了另一番天地。她那剑术颇似这胡人的短剑,急促诡密,多变路,幻化无穷。她习剑的体会是:“剑无定法,剑即是法,要之,迅捷也。”
她认为剑就是内力加速度。
两剑相交,若(革是)感到了那穿透剑身迸发出来的力量,这力量似从长空飞击而下的鹰,使若(革是)感到震撼。剑该到的时候,剑却没有到;本应无剑的时候,锋芒则突现;刺来的剑会突然中止,转一个方向,这冷萍飘之剑真可谓神出鬼没,没有章法:这妇人之剑,已进入了大化。仓庚本就是挟着一腔为中原剑士争一个颜面的情怀而来的,这情怀又带有一种屈辱和仇恨,她不仅仅是为受辱的中原,也为那堕落的老百贼,也是为她自己,她想一雪横加在她自己身上的这种耻辱。所以今天,她岂会放过一个胡狗?这剑就是意志,是从幽深的灵魂中闪现出来的悍然黑影,是一支喋血之手。
匈奴右贤王韩元亮正坐在观武台上,见若(革是)不敌仓庚,且又摆脱不了。仓庚之剑象蛇一样缠住他,不免着急,看了一眼狼居胥。狼居胥并未出动,倒是他的大弟子右大当户淳维士阿里侃和千长须卜察儿跃上了擂台。
此刻,若(革是)用剑扑杀过来。仓庚一个回身,闪过其剑,一个落花待扫,撩中若(革是)左臂。
阿里侃、须卜察儿跃上擂台,朝廷中的校尉桓超和在野剑士混世王兕公侯也进入了擂台,本是对立的朝野,面对胡人,又携手一致起来,他们两个双双敌住阿里侃。又有众多剑士跃上擂台,雪玉容、鱼妙欠敌住须卜察儿。
若(革是)左臂血流如注,仓庚岂会放过他。
胡人一见,又有几个跃上。连东胡的步六孤,月氏国的赤剌子花磨都看不下去了,知道中原人自持人多,仗势欺人,也来助匈奴人。双方混战起来。
仓庚再也不会给若(革是)机会了,窥了一个破绽,一个丹鹤轻点,刺中若(革是)的腿腱。那若(革是)一下跪了下去。仓庚再一剑,容不得若(革是)再作停留,那剑就从他的脖颈处划过,血就从颈腔中喷射出来,头却滚到了岷山雪玉容的脚下。绊了她一下,不幸被须卜察儿刺伤。玄空子吴隐娘忙来助鱼妙欠敌住须卜察儿,雪玉容才捡得了一条性命。
这时,西边的天空,仿佛是被鲜血染红,惨淡而又格外艳丽。虽是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但空气却不宁静,显得燥动而不安。望夷宫耸入天空的巨影仿佛是一只嗜血的野兽,开始模糊不清了,而泾水却象是染了血一样,依然是那样地轻盈而欢快地在流淌。
这预示着,第二天,将是一个晴天。
却又在预示着,那殷红的太阳,将从今天的沉沦中重新点燃那更炽热的鲜血和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