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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片刻真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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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张姨娘与宛如闲聊时提起,说是早些时候在灵安寺厢房那边听得有些吵嚷之声,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两人胡乱猜测了一番,到底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来,便只当作一般的轶事闲时说嘴罢了。

从始至终宛言都没有插话,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却道暗这良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还真能把这件事儿给瞒下来。不过,到底是彻底瞒下还是暂未发作,恐怕现在还不能定论。

“宛言,今日在灵安寺大半天我都没瞧见你,你做什么去了?”宛如冷不丁问起,成功打破了几人间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

宛言却不意多说:“没做什么,只是与程姐姐说话去了。”

“当真?”

“自然。”

显然这般说辞并不合宛如心意,她当下面上便露出不悦:“今日明明是咱们一同出来的,你却只与那程映安在一处,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家中不睦呢!万一传出去什么,你让宛府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话说得不中听,宛言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暗念今日不该同她共乘一辆马车,现下连耳根都不得清净。

“我与程家姐姐在淮扬时恰好见过几面,也算投契,自她回帝都后多年未有联系,如今总想着多见几面。”宛言没有打算将自己与程映安的关系清楚地让宛如知道,是以稍稍换了个说法,转而又问张姨娘,“姨娘可介意?”

张姨娘见她忽然问到自己,忙带上一丝笑意:“这是哪儿的话,你们姑娘家自然该多走动走动,如儿方才不过是同你开玩笑的。”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程家姑娘比你年纪还略大些,不知可定好人家了?”

“这我倒还真不知道,程家姐姐也没有同我说过。”宛言笑着摇了摇头。

“嗯……”张姨娘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听得宛如哼了一声:“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定了亲事,只怕人家是有心想要争一争这皇子妃的位子呢!旁人家估计也瞧不上吧!”

这话一出,宛言当下便沉了脸。张姨娘见她这模样,忙用手戳了一下宛如,假意斥责:“别胡说,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宛如撇了撇嘴,虽是不服气可还是住了声,却听得宛言冷着声音道:“大姐往后说话的确是要注意些的,虽说只是庶女,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也代表不了宛府,可总归还是有损府里体面的。”

宛言自回府后甚少说话这么冲,起码没有在张姨娘的面前这样过。张姨娘闻言虽然十分不悦,可又不好面上与她为难,只得伸手拍了拍有些气不过的宛如,示意不要还嘴。

她们这番小动作宛言只当没有瞧见,三人到了宛府后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往自己院里走。

路上,行到无人处,远岫方小声道:“方才奴婢在外头似乎听见马车里有些不愉快,小姐即便是为了维护程小姐,也不好在张姨娘面前说什么庶女的事。这样一来,咱们这软弱可欺的模样还怎么演下去?”

她话里带着担忧,宛言却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只是方才宛如那样说程姐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她胡说。否则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对谁都能随意评头论足。”

“不过,既然话都说了,我也经想好了,适当的示弱虽然可以迷惑敌人,但若一直如此,恐怕更会惹人怀疑。张氏素来多疑,既如此,我倒不妨适当露出些不满来,让她开始注意,那么便可借机再斩断她一条臂膀。”

她说这话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远岫不由问道:“小姐是有主意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出云便示意她噤声,朝疏桐院那边指了指。只见疏桐院门口,宛明正带着小厮刘安在院外踟蹰不定。

宛言小声吩咐两人:“你们回去之后,先去问问李寻今日在灵安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让他跟着李飘然,有些事他定然见到了。”

说罢,她便径直往疏桐院而去,站在院外的宛明从刚才三人说话的时候便瞧见了她,如今见着她走到面前,颇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宛言今日着实有些乏了,也没打算与他绕弯子,便直截了当问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自那日宛明前来“兴师问罪”之后,已经过了好些时候。虽然那时两人都没说什么过激的话,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个结的。

这些天,宛明没有再向以前一样时常往疏桐院这里跑,宛言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她甚至一度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若是与宛明走得太近,之后收拾起张氏和宛如来也不大趁手。

宛明见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还是这般冷冷淡淡的,知她并未将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也就是因为她没将事情放在心上,他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是以轻轻叹了一声:“无事,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二姐姐。”

今日是浴佛节,宛言一早便出门了,照着往日的情形,女眷们回府大都不会很早,他挑了这么个时候来这里,却说只是来看看她,这个借口显然不太有说服力。倒不如直说,他有些拿不准宛言的意思,想来找她,却又怕她生了气,不愿见他。

宛言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开口戳穿他:“如今看也看了,便回去歇着吧。”

她说完这话,便打算进院里去,却不出意外地被宛明给喊住了:“二姐姐!”

见她要走,宛明不免有些着急,赶紧说道:“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宛言嘀咕了一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于是挥挥手让丫头们先进去,这才道,“你没做错什么,自然也用不着道歉。若说的是湖蓝的事,原是我的不是。”

“是我错了。”宛明却执意道,“我那日态度不好,不该那样子与姐姐说话,本就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是。”

宛言无意与他争执到底是谁的过错,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姐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当年姐姐年纪还小,却接连失了嫡母、祖母,悲痛之下才会回了淮扬为祖母守灵,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淮扬虽然也是富庶之地,可到底比不上帝都。”

“其实,这些年娘亲也有向父亲提过要姐姐回来的,只是朝中事务繁忙,父亲无暇处理此事。如今姐姐回来,娘亲她……”说到此处,宛明顿了顿,终是缓缓说道,“娘亲迟迟不肯将管家之权还与姐姐,还,还派了湖蓝前去监视……我知道是她理亏,也知道姐姐心中定然有不满,可是我娘亲她一向敬重嫡母,从前对姐姐也是用心的,只是这些年来被权势迷惑了眼睛,所以才一时有些不知轻重了。”

“我定会找个机会去同娘亲说清楚这件事,让她将管家之权还与姐姐,姐姐是嫡女,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越过你去的。”

他一下子说了许多的话,却在说到后面几句时眼神有些闪烁。可他这话到底说得宛言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她在想,如果宛明不是张姨娘的儿子,而是她的亲弟弟,该有多好。

只可惜,没有如果。

原来那日他说愿意帮她,是因为他以为张姨娘与自己之间不过是小嫌隙,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那他,还会帮她吗?

宛言不知道,这也并不重要。

因为她已经暗暗在心中立过誓了,不会再让自己心软。

“不必了,我离家太久,与姨娘素来不怎么亲昵,她又一向不喜欢我们走得太近,你若是就这样去为我说话,她只怕会更生气。所以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会找机会缓和一下关系的。再说,我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早晚是要离开这个家的,管家之权还与不还,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宛言这话真假参半,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宛明听出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的脾气,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却又想到她嫁人一事,不觉心里难过,忽又听她道:“宛明,好好读书,别辜负了父亲和你娘亲对你的期望。若能一朝高中,步入仕途,也算有个圆满了。”

这话倒是真心,张姨娘和宛如她不会放过,那么便希望宛明能争气一些,有个好前途吧。

不过是寻常一句话,往日张姨娘不知说了多少遍,可是宛明听着却愣了一下,声音中竟带着些凄凉之意:“二姐姐,你以前,从不会劝我好好读书。”

时至今日,宛明都记得,在他小时候因被张姨娘勒令完成功课而郁郁寡欢时,是宛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了几句他那时候虽然还听不太懂,却一直牢牢记到现在的话。

她说,人这一生其实不必为他人的期望而活,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说,宛明,若你也想有朝一日步入仕途,那你就用功读书,考取功名,这样皆大欢喜,可如果你不喜欢,那么恐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最疼你的人,可或许,那也是唯一会反对的人。

当时他一心只知道听娘亲的话好好读书,虽然不喜欢,可为了让娘亲开心,他还是勉强自己去读书。但宛言的那一段话,让他在后来成长的日子里,慢慢意识到的确该为自己而活。

他相信,宛言当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出自真心。

可是现在,说让他考取功名的也是她。

“二姐姐,你真的变了。”宛明看着宛言终于有了丁点儿波澜的眼睛,“这样的话,你以前是不会说的。”

大概每个人在听到别人说“你变了”的那一瞬间,心都会忽然一滞,然后从未知处弥漫起一阵渐渐浓烈的失落和苦涩,不知是为了那个已经曾经的自己,还是为了现在的自己。

宛言回望向他,苦笑一声:“人都是会变的,由恶向善,自善从恶,亦或,不是人变了,而是一直如此,只是你从前没有发现罢了。”

宛明说得没有错,现在的她,变得精于算计,变得冷漠疏离。偶尔想起来,其实心里也会难过一下。如果可以,有谁不愿意一生无忧,单纯良善,可到底人生在世,有时竟也由不得自己。

她撂下这句话后便径直越过宛明进了疏桐院,宛明望着她的背影,竟也从中看出了些许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