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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宛言趁着夜色去了宸王府。
凌风说谢珏正在书房与人叙话,宛言本想着到旁院去等一等,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谢珏和两个身着暗色斗篷的人一同走了出来。
那两人的脸隐在斗篷下看不清样子,只能从宽厚的肩膀和高一些的身量辨出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一撇头看见宛言立马便将头转了过去,谨慎得很,直到谢珏同他们说了几句,才见他又转头看了看宛言,随即两人一同施礼告辞。
谢珏紧走两步来到宛言身边,带着她边往书房里走,边问道:“可等久了?”
宛言摇了摇头:“不过刚到而已。我是不是打扰你处理公事了?”
“怎么会?”谢珏笑了笑,不甚在意,反倒同她抱怨起刚才那人来,“本也就说得差不多了,只是徐大人一向啰嗦得很,我本就被他念叨得头疼,如今你来了,我总算能透口气,可算是把他送走了。”
听他话说得有趣,宛言抿了抿唇:“想来肯深夜来此,又肯如此费心思同你说这么多的,定然也是关心在意,便是多听听他说的话又有何妨。不过方才那两位布衣打扮,我一时还没瞧出竟是官身。”
“因有些事要小心处理,所以才作此打扮,不然若叫人知道他们往我这里来有些不好。”谢珏耐心地向她解释,并无半点避讳,只是话锋一转,又揶揄道,“可你不也是深夜前来,亦是身着斗篷,难不成也是来关心我的?”
见他眼中隐隐带着笑意,宛言有些羞恼,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我倒不想这样,可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外头如今都传遍了,说你宸王殿下多年来爱慕我这个宛家的嫡小姐,加上那晚你带人去我家里,一来二去,流言更甚,若再叫人看见我堂而皇之地出入宸王府,岂不是更坐实了这个流言?”
见她说了一大堆,谢珏撇了撇嘴:“难道就只许他顾浩行在众人面前替你解围,我就只在那里干看着?”
宛言被他一句话给堵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另道:“可如今外头传得纷纷扬扬,殿下,敢问这谣言要如何澄清?”
“既非谣言,何必澄清?”他扬了扬嘴角,见宛言一直盯着他,低了低声音道,“好,你若是怕某些人不高兴,那我明日就派出人去,若见有人胡说,当下便把嘴给堵住,可好?”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意气了,宛言笑着看他,轻叹一声:“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来堵我。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来是有件正经事要和你说说的。我思来想去,心中总是觉得不安。”
谢珏见她深夜前来,本就想到不是为着这些小事,如今见她面色略有凝重,忙点点头,听她仔细说来。
宛言将自己对谢瑾的怀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谢珏也皱起了眉头。
见他虽然面带忧色,却并无多少惊讶,宛言好奇道:“怎么瞧你这样子,似乎是早就知晓此事了?”
“其实也不是,不过同你一样只是怀疑罢了。”谢珏摇摇头,“我先前也觉得迟大人之死有几处疑点,只是此事太过惊愕,加上又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对你说起。”
见他也有一样的怀疑,宛言的心沉了沉,又听他道:“你还记得先前在淮扬官道上那些刺杀我的黑衣人吗?”
宛言点点头,心中暗觉不妙,又听他道:“之前延之查出来,那些人似乎与前朝势力有关,而谢瑾,与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谢珉想要利用山匪来杀我,想来不过是谢瑾使的计谋罢了。”
“对他来说,若是谢珉能一举成功自是最好。可若不成,他早早便安排好了那些黑衣人,等我死了,照样可以嫁祸到谢珉头上。于他,总归是有好处的。”
宛言沉着嗓子,眸色也深了几分:“原来他真的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和前朝势力有所勾结。”
“他流落民间多年,此前经历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与前朝势力勾结也是有可能的。”谢珏语气严肃,“此事我一直派人在查,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可越是这样,我反而更是怀疑。”
宛言知道谢珏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谢瑾流落民间的那些年,甚少有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只记得,那日在茶楼上,从他的说辞中,那些年过得并不如意,甚至,还颇有些艰难。
“他身为皇子,许是落魄之时曾与前朝势力有过牵扯,后来回归皇室,却已经回不了头了。”宛言低声叹道,心中只觉诸多情绪翻覆。
“你似乎对他,总是格外不一样。”谢珏敏锐地察觉到宛言话里的意思。比起谢瑾从一开始就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宛言似乎更偏向他是被动地随波而流。
宛言却答得坦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他虽然工于心计,可自心底却还是有所犹疑。那日在街上,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可是最后,他还是将我救下了……”
谢珏静静地听她说完这些话,心里更加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宛言,问道:“言儿,你对他,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宛言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笑了笑,解释道:“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若他真的一手操纵这一切,有些可惜了,他的才华若能放到正途,定然也会有一番大作为。还有程姐姐,我也十分为她担心。”
谢珏有些无奈地笑笑:“你解释得这样快,竟是连点吃醋的时间都不给我。”他说着神色又是凝重起来,“不过谢瑾此人不同于闻达、张氏之流,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掉以轻心。”
宛言点点头,又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怀疑,谢瑾主动接近我,且几次三番想要杀我灭口背后定有隐情。那日在街上,我忽然觉得,似乎是他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可我却一无所知,此次想起舅爷的事情,我方觉或许与舅爷有关。”
谢珏眉头紧紧蹙着,心知如此宛言的处境必然不会十分安全,不免忧心。他想了想,方道:“会不会是迟大人当年发现了他什么端倪?你或可仔细想想迟大人可曾留下过什么东西?”
宛言细细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舅爷是有一些遗物,可是当年送回来时,祖母都一一检查过,并未有什么不妥。几样贵重的我也放在身边,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事情便更加难办了。谢珏眸色深了深,不放心地嘱咐道:“此事你且交由我来办,一定要多加留心,不要轻举妄动。除了黎远,我再另外派遣几名侍卫暗中保护你,此事一日不弄个水落石出,我就一日不放心。”
宛言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或许真的把性命都要搭进去。是以她没有拒绝谢珏的想法,若是谢瑾真的要对她动手,仅凭宛府的那些家丁小厮,根本抵挡不了。
“一切都听你的,如今我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在内忧已除,总是多少让人安心些。”宛言想了想道,“只是还有一事,华容如今还住在府上,她那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还未等谢珏说话,她又说道:“我知道此事很难,并没有要催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会对你不利。”
谢珏却摇摇头,越发正色起来:“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况且,此事不只事关华容一人,更与整个成州官场有关。”
“若不是她,恐怕迟迟不知成州官僚已经腐败如斯,区区纨绔子弟竟可以收买如此多的官员,以至于草菅人命,百姓却求告无门,实在是骇人听闻。”
“只是……”谢珏顿了顿,“言儿,你需告诉华容,此事处理起来需要一些时间,还得请她耐心等待。既然要铲除这些毒瘤,就要除得干净利落,万万不能心急,还需仔细筹谋”
其中不易,宛言自然知道:“你放心,华容那边我去说,她定然会理解的。只是你,也要小心才是。即便你身份尊贵,可地方官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着实危险得很。”
他如此担忧,谢珏却扬了扬眉,心情似乎有些愉悦:“少见你如此关心我。”
宛言却道:“我认真同你说呢,你不要打岔,此事事关重大,我是真的担心,甚至都有些后悔给你找了这样的麻烦事。”
闻言,谢珏敛起笑容,眼中满是认真:“言儿,你将此事告诉我,不只是为了华容一人,也是为了成州府千千万万个百姓。身在高位,若能为百姓计,即便自己置身险地又如何!如果只是因为事情艰难便不去做,那么到头来只怕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此事我如今的确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我会尽力,我大梁官场不应该是成州这样的。”
尽管一直以来都知道,谢珏想要那至尊之位不是为了权力尊荣,可如今听他这么说,宛言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激动欣赏,她没有看错人。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谢清和。”
宛言知道,谢珏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怎么做。而一切也果真如他所言,华容的事情再有风声,已经是四个月以后了,而且这事闹得还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