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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针孔地毯似的密布在马路，几乎留不出一条供行道路时，史密斯知道，该下车了。供氧设备与喷射装置是可以组装的，完成下来，大概十五公斤左右的负重。这点负担，他自然信手拈来。
下了车，两栋高楼筑在马路的两侧，大大小小的针孔在地表印下了凄凉的伤痕，延伸进了白雾之中。史密斯左顾右盼，只有右边的大楼能够穿行了。但那栋大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十多层楼的半空中，史密斯卓越的远视能力起到了警示作用，他看见了模糊不清、为数众多的漂浮物，它们犹如是天空中回荡的尸块，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大楼的某处位置上，有真空泡沫。
史密斯捂上呼吸面罩，氧气罐和喷射装置构成一体，以确认工具能够的正常使用。同时，氧气仪表的指针，往左方微微平移了一毫米，这才过去几分钟。
“妈的，就这么点氧气？”他不禁恼怒。
喷气装置延伸出两条铁质的操作杆，它们刚好延伸到腰部上三寸的位置，外观上看来，就像两把别在腰间的武士刀。不用看史密斯也知道，操作杆具有控制气流喷射朝向的功能。其中一条操作杆上有一个按钮，史密斯轻轻地按下，立即松了开，他可不想在提前耗尽了动能。气流在背部形成一个小小的推力，史密斯晃了晃脑袋。不过，他还处于正常重力下，失重的环境下，那股推力造成的位移仍是可观的。
准备工作完成，史密斯走进那栋大楼。
光线十分暗淡，正门是敞开的，这一点不让人例外。但史密斯的目的是将大楼当作一个中转通道，侧门呢？他得通过侧门，重新回到大路上，鬼知道那两个小屁孩儿跑哪儿去了。一想到这儿，史密斯就有一种任务的完成遥遥无绝期的预感。
他失望了。
侧门被堵死了，并且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堵死。打亮手电筒朝天花板照去，它破开了个大伤口，大面积的土石塌陷了，一堵黑灰的石质物事恰好堵住了能够出入大楼另一个侧面的通道出口。鬼知道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史密斯转身，心里记下了侧门通道的方位。他看也不看电梯，直接抄楼梯间进入了二楼。
这儿更黑了，在类似写字楼的建筑里，多半是以小办公室或商业场所为单位，它们以走廊为中心分布开。窗户都在那些小单位里，失去了电力的大楼，走廊无疑是黑暗的集中域。
史密斯的方向感无与伦比，在手电筒的配合下，他抵达了位于二楼的侧门通道的垂直位置。结果一样，土石砌成了密不透风的阻碍，天花板破开了，似乎塌陷的起始尚在楼层的更上方。
三楼，一样，仿佛土石塌成的阻碍形成了屏障。
四楼、五楼，终于，史密斯看到了光源。寻迹过去，转角处，漂浮在走廊里的一张床单，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说实话，史密斯还没进入过真空泡沫。
他罩上面罩，屏住了呼吸，氧气可不能浪费。蹑手蹑脚地朝窗户靠拢过去，在踏过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后，失重的体验让史密斯皱起了眉，他的头发飘了起来。
史密斯的四肢像浸泡在一种没有阻力的液体里，既感觉不到重量，也造成了物理运动的障碍。他好不容易握住操纵杆，轻轻地一按。
气流绽放开白气儿，在史密斯背后形成了一股推力，他朝前方滑了几米，又渐渐停了下来。
不能浪费，用墙面当借力点吧。史密斯这么想到，并呼吸了第一口氧气，仪表的指针又朝左缓移了一毫米，它总共才七八厘米的总长！
用手推向墙壁，形成反作用力，史密斯在走廊的墙壁上来回反复跳跃，总算接近了一处窗口。整个过程安静地可怕，陪伴史密斯的只有自己平稳的心跳，他回想起来，真空里不存在声音传播的媒介。这种真空泡沫，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目前位于五楼，从窗口查看，其正下方正是史密斯寻觅的大楼的另一侧，打开窗户，半空中飘荡着奇形怪状的物件，他从行囊里摸出一捆登山绳。左顾右盼，史密斯找到了一处走廊里的消防水栓，他用绳端的钩锁将水栓捆了个死结，另一端挂在了喷射装置上——它像个书包似的被史密斯背着，它固身的锁定性良好，应该不会发生意外了。
窗口的面积很大，史密斯用手臂扶住窗沿，拉动身体穿过了去。现在，他真的在‘飞’了：背着十五公斤的设备，悬空在五层楼的半空中，无数大楼林立在白色的雾霾之中，像极是一座又一座仙山里的宫殿，寂静得可怕的氛围，又给它们笼罩上一丝意义不明的神秘感。
史密斯呼吸了第二口氧气，他微微调整了肢体的朝向，对准了地面。戴着手套的指尖触上了按钮，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气流会喷多了哪怕只有一点。
白气儿形成了推力，史密斯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切实际，倘若是从五楼的高度坠落，眩晕感与重力的束缚足以让人窒息，但现在，他面朝着地面，看着那坑坑洼洼的路面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就像走路似的，呼吸平稳、动作缓慢。
气流的推力作用下，他降至了三楼的高度，路面近在咫尺了。好吧，这个真空泡沫的面积真大。
他猛地一按按钮。
推力顿时加大，史密斯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辆摩托车，朝地面快速地飞去。如果不谈及现今的处境，这种落地方式倒是极为刺激而轻松，但就在他朝二楼高度飞去的那一瞬间，重力又回来了——史密斯离开了泡沫的范围。
沉重的压力从背部传来，那是设备导致的负重感，它与气流造成的推力合成一股惯性，史密斯的四肢朝下，大脑猛地充血，眩晕感让他的面部表情纠成了一团麻花。
二楼，一楼，两米，就在他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史密斯刚刚生出一个完蛋了的想法，链接在喷射装置上的绳索绷直了。
在泡沫里的那一截绳索，像一根软绵绵的管道，在绷直的那一瞬间却又弹缩了，拉扯之下，史密斯整个人又猛地朝上空飞去。
“草！”他的一声辱骂还没结束，整个人又进入了泡沫的失重范围里。
第三、第四、第五口氧气。史密斯训练有素，强行屏住了呼吸。随着眩晕渐渐恢复，他轻按键钮，推力让他朝墙面靠过去，用手扶在了上面，接着，他不得不又使用了古老的方法：借力。
一点又一点，史密斯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乱了半点差池，呕吐感从未如此清晰，但罩着面罩啊！他可不想脏了视线。
终于，在脚步感觉到重力的拉扯时，史密斯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臂慢慢地使肢体朝下，地心引力也帮助着他，很快，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个吊在二楼的沙袋，沉重起来。
“现在怎么办？”史密斯揭开面罩，望着离自己大概十米左右的路面，陷入了两难。
在正常情况里，如果自己自由落体下去，是不会伤及性命的。但解开绳索，十五公斤的负重，无疑会让险境更甚几分，那直接解开设备的束缚绳？那不就失去了在丽都市里生存的保障？
一番思想斗争后，史密斯解开了。
嘣！地面的拥抱让他在落地的瞬间感觉到了几乎骨折的亲切。
史密斯几个连贯地翻滚，在地面缓冲着重力对自己造成影响。他滚到一个垃圾桶旁。
可算停下了动作，他也顾不上臭气与肮脏，整个人靠在垃圾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么，丽都市，他总算进来了。
路边上停着几辆车，史密斯不想去打赌，因为能够启动引擎的车辆，早就被逃难的人们开走了。他摇摇头，愤怒地捡起一块石头，掷了过去。
嘟！嘟！嘟！
那辆车的警报大作，给寂静的丽都市平添了一串溅起回音的躁动。
史密斯皱起眉，大气黑洞是半年前的灾难了，这辆车的储备电瓶居然还能工作？
他走上前，用肘部轻松地打穿了玻璃。
钻进车里，埋头进了仪表盘的下方，拆掉控制设备仓的外壳，史密斯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干起了老本行，引线相触了一次又一次，发动机竭力重启着，一次又一次，仍然于事无补。
史密斯不会放弃尝试，电箱的状况
终于，在一缕火花欢快的迸溅下，引擎发出一声野马般清脆的轰鸣。这台车，又活了。
“运气不错啊！”史密斯拍了拍方向盘，踩上了离合，这种情况，还会嫌弃车的手动自动档，那他就真是个蠢货了。
那两个小鬼，是从哪儿进丽都市的？
史密斯思考着。车辆重新驶入了干道，远光灯稍稍破开了白雾，光束透亮起来，俨然成了丽都市里最后的一具灯塔。而在寂静得让人生畏的废墟里，小车发出的警报与引擎如同是炸响了一声闷雷，迷障重重的市内，两个小伙伴穿行在柳河公园的外街上，女孩儿似乎听见了什么，她朝一个方向望去。
“无霜，你怎么啦？”男孩儿问。
“我好像听见了，算了。咱们走吧。”冷无霜皱了皱眉，她得回到那栋大厦附近，她必须得联系上柳夕尘了，因为，玉河法器已经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