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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面上买菜按照几分几角来算, 买书按照一两块来算,几百万的资金实在诱惑人。这一大笔钱能让人觉得一生可以不愁吃穿。
放到买菜去掉小数点,按照元来算, 那几百万资金入驻合作相当于有人乐意投入千万甚至上亿,只为了不确定的那点收益钱。
十个商人里九个碰上这种事会心动,余下一个的坚持只有两种, 一种是未雨绸缪,对外人放不下心,另一种是历史遗留的憎恶。
傅元宝属于对外人放不下心。
他拿着酒杯挡住稍流露出来的一点真性情, 脑中想着傅家。分崩离析的傅家。连留着相同血液的人都可以不顾死活, 在商场上哪里来的百分百真心?
有利可图才会让人聚在一起。
他放下酒杯时,又想到桑晓晓。桑晓晓要是知道他又这么想, 估计能再次跳起来骂他。指不定真让他跪菜刀。
想到这里,他不由轻笑出声。
酒局要散, 大家伙有的回家,有的就近直接宾馆住下。傅元宝是要回家的, 只是酒喝了太多,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 得散散身上酒味。
一个人到中年的商人站在的傅元宝身边等人来接。他喝得满脸通红,西装早穿得不像样。下摆凌乱, 领口松了三个纽扣,领带已经一半挂到身后。
“傅修源啊傅修源!”他念着傅元宝现在的名字, 嘿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和喝醉酒的人聊天是不能讲逻辑和思路的。
傅元宝顺着问:“想干什么?”
他望着首都中心的位置,手指指着那个方向:“我想到那儿去受到嘉奖!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我他妈念不出书,我也当不了兵。我家祖祖辈辈都会打仗。我哥, 我弟,都可以当兵。我大爷的做事都不是靠自己的。”
“钱算什么东西。”他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已然是醉得没了理智,“没钱不是东西。我只会修路,妈的还要和你这种小崽子喝酒。”
这句小崽子没骂人的意思,却也说出了这人内心的愤愤不甘。这分明是将傅元宝之前的话记在心里。傅元宝是独自来首都打拼,还打拼得有模有样,他却靠着别人,干的修路活也就那样。还得出来喝酒拉各种关系。
经商的就是有钱人,有钱人现在可稀罕。
修路和卖饮料完全是两码事。但是人都要喝水,饮料算水的一种,多认识人没坏处。傅元宝有心和首都大众打关系,而这位老板的上头显然也有心,但人家觉得见小辈丢人,于是让这位来了。
这位也觉得丢人。
傅元宝被看不起的日子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碰上一回。他侧头看着满脸涨红哭哭笑笑的中年人:“修路有什么不好么?首都都有地铁了。”
首都地铁原先是归于军方,十几年前就交出。如果没算错,中年人大约一毕业就从事这方面工作,是业内领头的那批人之一了。前两年开二期,明年听说就要竣工。中年人餐桌上还畅想未来,说着以后地铁能将整个首都地下连通。
“老着火。”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他大爷老着火。你说一条铁路,老着火像样吗?”
大约是情绪刚才发泄够了,他现在倒冷静了下来,郁郁寡欢着,眼皮耷拉好像下一刻就要睡了。
傅元宝对修路对地铁是一窍不通。他的药灭不了火,饮料也不能拿去灭火。听起来修路很是差钱,但差钱这事情也不是他能解决的。
如果说开个厂合资一下只要几十万几百万,修路需要的钱要往亿计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唯有国家能拿得出。
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几个亿也不会光往首都地铁上花。嗷嗷喊着缺钱的地方太多。
傅元宝和人说着:“以前也是去外学的技术,可以考虑再找个地方学技术。国内要点钱,国外要点钱,路就搭起来了。”
“你家里人不同意合资,我家里人也让我站着做人。”中年人这么说着,颓丧的态度没变。
傅元宝顿了顿,觉得这人有些观念像桑晓晓找的那个副社长。那个副社长也是这样,骨子里带着迂腐,不是坏事,但对生意场和发展而言,未必是好事。
他不同意合资的理由和中年人不乐意的理由完全不同。
傅元宝在右手好后,比较少和人说右手的事了。伤痛愈合后,说出来总觉得带着炫耀的意味,也总会让他想起桑晓晓照顾他的那段日子。
今天大约是酒上了头。他抬起右手,垂眼看着自己这只恢复极好的手:“弯下腰不是不做人,也可能是打算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今天要是实在缺钱,我也能找害我断了手指骨的人合作。”
合作完最后是双赢还是谁输谁赢,很难讲。
他收回手:“可惜我现在不差钱。”而当时害他断指的两人,一个傅威已经被扔去磨炼,另一个傅帆被他大伯压制着,一年到头和他都不怎么会见面。
如今的傅帆守着一亩三分田,而他已经走出来,不再是当年田间地头无人可倚靠的少年。
中年人不吭声,傅元宝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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