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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日来吊唁的人非常多, 蜜娘在里屋歇好之后,僧众已经开始念经来了,她亲自出来迎接女客来吊唁, 尤其是手边有曾经生前为翁老夫人画的小影,更是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而方惟彦知晓, 蜜娘纯粹是每日画一张, 有时候不知道画谁了, 就画家里人, 宝宝羡哥儿那是她时常要画的,连他自己也被画过,有穿官服的,有的时候是看书的,她是越画越顺手的那种。
此时,方惟彦才知晓,其实你做的每一件事,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 但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尤其是蜜娘她画人物,这只是她的爱好,她非常喜欢,勤学不辍,可又能带给她名望, 即便没有带来这些好处, 于她而言也是兴趣也很好。
“看到这些小影,我就想起你们老太太, 真是, 唉……”
蜜娘安慰信陵侯夫人道:“郡主请别难过, 我们老太太虽然天不假年,却是喜丧 ,是含笑而去。只盼着她老人家能够好人有好报。”
众所周知,信陵侯夫人在太后面前嚼蛆,两家关系就此疏远,但蜜娘面无异色,还能这般和信陵侯夫人说话,信陵侯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见她画的翁老夫人栩栩如生,仿若平日听戏和莳花弄草一般,信陵侯夫人还心道,自己将来若是故去了,也有这样的小影在世,供后人缅怀,岂不是极好。
只是这阮氏如今身份不同,方惟彦守制前已经是侍讲,天子近臣,况且她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信陵侯夫人看不透。
此女面对众人并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行事极其有分寸,灵前同每位来吊唁的人都偶有交谈,虽然容貌倾城,但却不自持美貌,脸上不施脂粉,人也很是正派。
“郡主请去里屋坐吧,外面风大。”蜜娘作了个请的手势,信陵侯夫人不禁点头。
中午匆匆吃了几口饭,蜜娘又守在灵前,也去四处看了看,即便有棘手的,也让下人处理了。
作为总管事的,就不能事事都管,必须要学会放权,提拔能以身作则,能管好的人。
灵前换班后,她又选出一个小管事,让他必须记住灵前每天要点多少跟蜡烛,添多少香油,还有损耗如何。
夜里,更是亲自巡视,每个地方都没放过,此时乡君和俞氏早就回去了,常雨珠则是累了个半死,一听说蜜娘还在巡夜,不免道:“她也太……用功了些吧。”
紫红也道:“谁说不是呢,这家到底也不是她当,她这么辛苦,等老太太下葬后,这些权利还不是要交回来的。”
今日常雨珠的母亲常夫人也过来了,比起常雨珠的年轻,常夫人是粗中有细,连忙趁着没人的时候点拨她:“你和你四嫂较什么真啊,你也不想想,你已经是世子夫人,稳坐钓鱼台了,却还下场和几个日后要分家出去的人较劲,你说自己该不该?”
常夫人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她怎么就被阮氏打乱了阵脚,要知道,她才是朝廷封的东安侯世子,本身就高于诸人,就是她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东安侯世子夫人,何必和阮氏她们计较呢。
自己真是太年轻了。
蜜娘回凤梧院时,当然很累,眼睛甚至都睁不开了,还指使方惟彦道:“替我拿热帕子敷眼睛,今日哭久了,眼睛疼。”
方惟彦哭笑不得:“让你回去休息,你还不愿意。”
“明儿我就点个卯就行。我眼睛闭着,同你说话就是。”她惬意的躺在方惟彦的腿上。
方惟彦道:“今日之后,你的名声算是大家都知道了,也够了。”
“欸,不要这么说,做事情有始有终才好。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须得慎独才行,如此才可以言传身教。若自己偷懒,羡哥儿看到又会如何?”
“即便不为了羡哥儿,人也要有毅力才行。我做人也不是为了给谁看,主要是这件事情我既然接手了,就会坚持到最后。”
方惟彦见她这般,心道,多少官员都从没有慎独这样的心思,她一介女子居然能做到,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他替她按太阳穴的时候还是道:“今日还是早些睡吧。”
蜜娘翻身下来,抱紧他身上,还蹭了一下,方惟彦轻轻的拍了几下,她因为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蜜娘睡的极好,到了天未亮时,她就已经起来了,春桃上前递了账本过来,蜜娘微微点头,往镜春斋去了。
她来的最早,春桃服侍她在此地用早膳,心中为自家奶奶不平,都说大家族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有个帮衬最好,这话她以前也赞成,可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公平。
乡君除了有个身份,有什么比自家奶奶强的,住着枕霞院那样的好院子,管家也没落下她,自家奶奶一文钱也不贪,她听说乡君那里的下人可是抱了一包未用完的东西回去。
正用着早膳,俞氏来了,昨儿她晚到了,今儿却不敢再晚来了。
蜜娘喊了一声:“大嫂。”
“只有咱们俩过来了么?”俞氏左右看看。
蜜娘却没搭腔。
还好此时常雨珠来了,她听了她母亲的话不要较劲儿,故而今儿就姗姗来迟。
蜜娘知晓她最是虎头蛇尾,也最喜别人众星捧月了,但凡做某一件事情,起初搞得好像如何,到最后却草草收场,却又觉得自己位尊,到哪里都要别人捧着。
若哪个地方不捧她了,她又觉得无趣。
也因为如此,前世天子虽然每次让她恭代病弱的皇后行亲蚕礼,可是论起实际待遇,比蜜娘差远了。
当时,蜜娘虽然被封为贤妃,后来有孕后份例拿的却是贵妃的份例,还兼管着后宫。
想她当初堂堂郦州常氏出身,勋贵之后,父亲位列高官,她本人却实质比不得蜜娘,她自己常常把身份什么挂在嘴边,一口一个狐媚寒门如何,却不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可笑的是明明她最急不可耐,却说什么只有穷酸出身才做出丑样,贵族出身更从容,穷人就是奸诈,出身好的人就是最单纯。
这种话自然也有它的受众,但蜜娘始终觉得,出身不同,但人品好坏与出身无关。
因此,蜜娘不觉得她能成什么事。
众人等了一会儿,乡君吃了片刻,她一张嘴就是:“哎呀,我们敏哥儿早上闹的紧。”
蜜娘自己也有儿子,听了心中不禁一哂,管不好就让贤,天天拿孩子说事。
蜜娘见人来齐了,就对乡君道:“三嫂,我想我不过是暂时管着,既然如此,我每日的账册都是截至到子时(12点钟),这是我昨日在你那儿领的东西,你先对一对,是否如此?”
“这……”乡君自己的账本都没有做出来,昨儿才第一日,她回去都累瘫了,哪里还来得及做账啊。
常雨珠心灵机一动,诸妯娌中,俞氏不算,乡君并不勤快,只有阮氏什么事情都做的过于快了,给大家压力,既然如此,不如她和其她俩人联合,三个人一起摆烂,让她一个人做去。
她正欲今日去商量,却见阮氏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等日子过了,我就直接送账本去太太那里。若到时候有不符的,我是不负这个责的。”
意思就是我不跟你对账了,但是账面不平,你就自己去解释吧。
大局?什么叫大局。
有人辛苦,有人享福,还要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呀?
你做不了就别做。
蜜娘可从不顾全什么大局,大不了到最忙的时候把锅砸了,看闹出去,谁承担?
乡君连忙道:“四弟妹且容我一日吧?”
蜜娘这才傲娇的点头,又道:“现下也不早了,等了三嫂你不少功夫,现在怕是外头人声鼎沸了,我就先去了。”
她这一走,常雨珠忽然道:“两位嫂嫂,其实各家办事自有各家的章法,三嫂家里有孩子,不若明日我和大嫂也晚点过来,这样四嫂也没话说啊。”
乡君看向她。
常雨珠见俞氏和乡君都未说话,自觉事情已经办成,心道,你自己要努力你自己去做,我们三人都那般,我不信你不随大溜。
今日来吊唁的人就没有昨日那么多,蜜娘点了个卯,就去次间歇着了,她手边随时拿着一本书在看,无事的时候就看看书。
羡哥儿还小,不能来太能人多口杂的场合来,蜜娘不是乡君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孩子挂在裤腰带上,她虽然平时照顾孩子也很精细,但更希望孩子能够慢慢儿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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