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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菊到了宝善街的丹桂茶园。
夜戏即将开场, 茶园里也早满座了。今天演的是京班戏,京津来的名角,背后老板是窦筱泉, 提前在报纸上打了半个月的广告, 邀请的看客都是沪上的名流仕宦, 普通人拿着钱也买不着票, 一概被巡警挡在了园外。
宝菊报上于家的名号, 便被放了行。北戏比南戏聒噪, 还没开演, 戏台子上已经被照得明光璀璨, 京胡拉得铮铮响, 宝菊越过池座里晃动的脑袋, 到了二楼包厢, 于太太和于小姐已经安安稳稳地坐下了。于太太扭头看了他一眼,招呼道:“宝菊, 你也坐。”
他从安南回来一个月了, 帐盘完了,是该回安南,还是去银行里做事, 二公子没发话, 宝菊只能耐心等着。他还住在于家, 抬头不见低头见,于太太的目光越来越亲切, 连应邀看戏也要他跟着伺候。
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打算?他暗暗地揣摩。
以前家里光景还好时, 也演过堂会,是镇江本地戏,咿呀呀的, 听的人昏昏欲睡,宝菊从来没兴致,爹娘都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戏,檀板一响,顿时堕入了那个记忆已经模糊的梦……台上的旦角描眉画鬓,兰花指扯着帕子,不时将眼波往二楼的包厢里送,他思绪有些乱,望着戏台发起了呆。
“咦,那不是程小姐?”阿玉不爱看戏,只往池座里看热闹,忽然摇了摇于小姐,指给她看。
觅棠和一个女伴也被巡警放了进来。她仍旧穿的灰袍子,很不起眼的打扮,但在这满座非富即贵的场合,反而引人侧目。这年头还很少见单身女子来逛茶楼的,有人调笑了几句,觅棠很镇定,拉住女伴的手,目不斜视,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她和他前后脚离开程家,又碰巧都来了戏院。宝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盯了她一会。
于太太叫阿玉去请程小姐来包厢里坐。不一会,觅棠到了二楼。楼上的灯光稀疏疏的,她没有看宝菊,只对于太太请了安,又微笑着和于小姐拉了拉手——经历过圣三一堂那一次,她俩对彼此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友情。
令年离的很近,见程小姐虽然穿的朴素,竟也抹了胭脂——她不知道程小姐之前哭肿了眼睛,只觉得她的妆容异常艳丽。放手时,她低头一看,程小姐手上带着一个价值不菲的红宝石戒指。觅棠似乎也察觉到了,立即把手收了回去,宝石刺目的光一闪,消失了。
令年没说什么,只笑着赞她:“程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觅棠道声谢。和于小姐说话时,她能感觉到宝菊就站在身后,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她改了主意,应邀坐了下来,陪着于小姐看戏。不时扭过头去,两人亲密地低语几句。于小姐仍旧是家常打扮,但颈子里、手腕上都有饰物,非金即玉,对她来说,一个宝石戒指算不了什么……觅棠心定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拈了枚瓜子。
戏到中场,窦筱泉姗姗而来,俨然是一副主人姿态,在池座里挨个地招呼,他一张嘴,台上的戏都停了,等着他发表讲话。窦筱泉潇洒地登了台,他在奉天时就是出了名的票友,摆起架势,威风凛凛地唱了句“便做道力千斤重,管教你拳下尸骨横”,众人轰得叫好。
窦筱泉一乐,说:“今晚的座我全包了,诸位尽兴。”班主也上来了,宣布这场戏的进帐要尽数捐给汇师小学堂,也算他初来乍到,为上海学务尽一份心。底下又是叫好个不停。
令年想起来了,她问觅棠:“程小姐是汇师小学堂的?”
觅棠微笑地看着台上,语气很轻快地说:“是呀。”
于太太见有看客当场也要捐钱,她对何妈道:“那咱们也得捐了,总不好白看人家的戏。”
何妈看了看钱袋,说不够,“要等二少爷来。”
这时程小姐站起身,说怕女伴在底下等急了,辞别了于太太母女,回池座里去了。
何妈瞅空,一屁股坐在程小姐的座位上,还作势捶了捶腰,嘟囔道:“坐下就不走了……这程小姐怎么还不结婚呀……”
茶园里很周到,案上有茶水、瓜果,小姐太太们还有脚垫、腰垫,坐得舒舒服服的。一场戏完了,跑堂的送了几碗肉面上来,令年不喜欢,说留给二哥吃,于太太笑了,索性把两碗都推过去,说:“给宝菊吃吧,他年轻,胃口大。”
宝菊说:“太太用吧,我去楼下吃。”于太太当他同桌吃饭不自在,便颔首说好,宝菊转身下了楼,觅棠根本没回池座,她那女伴孤零零在茶座里坐着,好不可怜。宝菊猜到了些端倪,心里越发鄙夷了。他没急着回包厢,在昏暗暗的走廊上站了一会,有袅袅的烟气在头顶盘旋,那是有人在包厢里抽烟。
有人用烟袋杆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宝菊回过神来,见是童秀生,身后跟着几个穿短打的喽啰。
童秀生也收到了戏票,他没大张旗鼓地应约,先在青莲茶楼打了几圈牌,然后拿着银水烟袋,摇晃着肩膀进场了。经过走廊时,童秀生一眼瞧见了呆头鹅似的宝菊,哧一声笑了,顺着宝菊的目光看过去,“一脸怨气,你这是盯着谁家老婆看呢?”
宝菊站直了,叫了声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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