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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上车。”项府门前,一队秦兵候在一辆马车边,为首的什长对一位白衣女子说道。
“劳烦阁下了。”白衣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走向了马车。
这样的一幕不仅发生在项府门前,在整座寿春城中,还有许多地方在此时同样上演着这样的一幕。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这样的事情在嬴政的前世之中大概只存在于书本的记忆中,但现在,这却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嬴政也从当初的旁观者变成了今天的主导者。
透过车帘,白衣妇人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寿春人,眼睛之中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忧伤。
若是没有奇迹的话,她这一生应该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了,这座见证了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她的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城池。
“母亲,我们只是要去哪里?”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女孩好奇地问道。
以小女孩的年龄终究还是不能理解发生子寿春城的一切,但她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因为她身边熟悉的人熟悉的物越来越少了,好在,她的母亲还在她的身边,这是唯一一件可以让小女孩安心的事情。
“我们要去哪里?”白衣妇人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这个的问题了。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但该怎么说呢?
“我们啊,我们要换一个家了。”白衣妇人思索了片刻说道。
“换一个家?我们现在的家不好吗?”小女孩不解道。
“很好啊,不过,我们要换一个更好的。”白衣妇人笑道。
“更好的?是更大的房子吗?”小女孩好奇道。
“对,更大的房子。”
“我们家的房子已经很大了,更大的房子,难道是楚王宫?”
“不是楚王宫,不过,那个房子比楚王宫还要大。”白衣妇人故作轻松道。
“真的?竟然还有比楚王宫更大的房子?”小女孩的注意力明显被母亲那一句更大的房子所吸引了。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在上一次去楚王宫时,那个小公子在她身边卖弄自己王宫是楚国最大的房子的事情,为此她甚至还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如今,她也要住上一座更大的房子了,而且是比楚王宫还要大的房子。
等我下一次再见到你时,看我怎么学着你的话去嘲笑你。
看着兴高采烈的女儿,白衣少妇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孩子的快乐永远都是这么简单。
只是如此,自己越不能丢下她独自一人了。
自己可以杀了自己,但终究还是不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只是不知道,我这一次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当寿春城的这些王孙贵族被秦军押解着行至睢阳之事,关于寿春的战报也传回来咸阳,而楚王自杀前为女儿芈灵留下的遗书也被送到了芈灵的手中。
“父王他已经逝世了?”芈灵看着竹简之中那熟悉的字迹,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结局对于他来说,也是好的。”华阳太后叹息道,她的叹息不是因为楚王的殒命,而是因为楚国。
楚国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像赵燕那样的命运,这样一个传承八百年的大国终究还是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了。
国尚且如此,人又怎么能逃脱,想到这里,华阳太后不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那鬓间的白发,她的时间可还有多少?
“为什么啊?大王明明已经答应我了。”芈灵说着两行清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你这是在怪罪大王吗?”华阳太后收拢了一下心情问道。
她可不希望芈灵在这件事情上犯傻。
“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可是,那毕竟是我的父王。”芈灵道。
以芈灵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身处的环境,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奇怪,但旁观者的冷静并不会出现在亲历者的身上,此时的芈灵正是如此。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的父王选择了一条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路,但在情感上,芈灵却不愿接受自己父王已经身死的事实。
“你要记住,他首先了楚王,其次才是你的父亲。”华阳太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难道你想看着你地父王也变成韩王安那样,被当作一头彘养着吗?没有尊严的活着还不如有尊严的死去。”华阳太后道。
“可是······”芈灵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华阳太后近乎冷漠的眼神中,她没能将话说出口。
“这种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想通了,很多事情不能由你的意愿去判断,你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活着的心思,我能理解,但你也要知道,你父亲的愿望,他毕竟是楚王。”华阳太后劝解道。
“我会想明白的。”芈灵郁郁不乐道。
“扶苏现在的课业怎么样?”华阳太后转移话题道。
“很好啊,兄长说,扶苏的天赋很好,也很努力。”芈灵回答道。
“扶苏都学了什么?”华阳太后问道。
“现在正在学儒家的东西,兄长说,以扶苏的这个年龄,学习知识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扶苏学会如何做人。”芈灵道。
“你也这么认为?”华阳太后隐约间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但问题具体处在哪里,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
“我觉得兄长说的并没有问题,最起码,看到扶苏,我觉得挺好的。”芈灵回道。
“这些事情,你与大王说过吗?”华阳太后道。
自己不能发现的问题,他应该能够发现。
“说过,大王也挺喜欢扶苏的,说扶苏很像他小时候,有君子之风。”芈灵道。
像他小时候?
嬴政像扶苏这么大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邯郸啊。
还有君子之风?想到这里,那个让华阳太后隐约间感觉到存在的问题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在邯郸的小嬴政若是真的有什么君子之风的话,那他估计很难有机会从赵国回到秦国。
世人都可以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唯独一国之主不行,当年宋襄公的悲剧······
他为什么会如此?难道他从未想过将扶苏立为继承人吗?
此时华阳太后想到的根本就不是昌平君为什么以君子的标准来教导扶苏,她关心的是,为什么嬴政会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