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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俩在大明宫里自顾自的谈心, 一片云淡风轻,临敬殿里,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惠慈大师带着莫磐走了, 接着进来了乐善郡王。
乐善郡王一见独子大冷天的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知, 有理没理的,先是趴在独子身上嚎啕大哭一番,再老泪纵横的要求宣正帝给他们家一个公道。
宣正帝被他哭的不耐烦, 便道:“朕既叫你来,就是要要弄清始末, 有没有公道,先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吧。裘良, 人是你抓得,你先说。”
裘良恭敬道:“是。酉时半, 臣接到下头侍卫禀报, 说他在巡逻的时候, 见到莫郡马在一个小内侍的带领下向内宫走去,不瞒陛下,臣跟莫郡马有过几分交情, 曾听他说起过,他自从进了京,只进过宫两次,且都是在外宫,与内宫的娘娘们也都不识。天寒地冻夜色正浓的时候,他被人带进内宫,于情于理都不合,臣觉着甚是不妥。为免莫郡马无知犯禁,臣便假托有贼人进宫, 带了人寻着他的踪迹一一查找过去,想将其带出宫。结果,寻到尤芳阁的时候,就见莫郡马正搀扶着定陶皇孙往外走呢,屋内躺着受伤的郡王世子和那个带路的小内侍,已经人事不知了。臣问过他们二人,说是世子殿下带了绮罗媚香进宫,想要谋害定陶皇孙”
他话未说完,乐善郡王就言辞激烈的打断道:“这不可能!我儿与皇孙殿下交好,怎么会谋害于他,还有那什么绮罗媚香,简直无稽之谈!”
裘良被打断,也不慌不忙,继续道:“臣也觉着此时荒诞不经,况且此事事涉宫闱,大意不得,便想要封锁尤芳阁,禀报陛下,由陛下下旨彻查,还世子殿下清白才好。不过”
乐善郡王怒道:“不过什么?!”
裘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定陶,继续道:“不过,皇孙殿下说此事不甚光彩,他不想大肆宣扬,还说这是他跟世子殿下之间的事,乃是私事,他会自己解决。皇孙殿下既如此命令,臣推辞不过,只好放他们离开。臣要带着莫郡马出宫的时候,便接到面圣的旨意,臣便来此听谕。”
说罢,将他亲身保管的含有绮罗香的蜡烛交了上去。
裘良话说的条理清晰,脉络明白,除了能不提莫磐就不提之外,将他所见所闻一一述说出来,句句实话,让人挑不出错处。
秽乱宫闱,谋害皇孙,乐善郡王怎么也想不到他今晚进宫竟是将整个郡王府带进了鬼门关,他凄厉的喊道:“你胡说!我儿纯孝忠良,素日与皇孙交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谋害他?定是你这侍卫信口雌黄,想要栽赃加害于他,”又对宣正帝哀求道:“陛下!您要明察啊,阿程、阿程这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如此不耻之事的!”
未等宣正帝开口,大殿门口想起一道肃穆庄重的声音道:“陛下看着长大的孩子,可不能作保就一定品行高洁了,乐善郡王这话说得,很是不妥!”
众人矮身跪拜,口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定陶身子一僵,觉着今晚不会这样容易混过去,便朝殿里一个小内侍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内侍趁众人跪拜皇后不注意的时候,脱开身来,离开了。
皇后妆容完整,仪态万千的向宣正帝微行一礼:“陛下。”
宣正帝皱眉道:“这么晚了,你不在宫里安歇,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微微一笑:“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作为皇后,掌管六宫,要是做了聋子瞎子,那才是失职呢。也辜负了陛下交托凤印的信任。”
宣正帝道:“你既来了,想必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了,说来听听?”
皇后就当没听出宣正帝口中的嘲讽之意。这么多年了,对宣正帝的冷淡,她早就习惯了。这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她的耐心就更足了。她瞥了一眼跪着的定陶,心想,只要不是甄贵妃一脉的皇子继位,她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皇后笑道:“臣妾只是听说宫里出了秽乱宫闱的丑事,就急忙赶来了。看来,臣妾来的正是时候,陛下,接着审吧,时候不早了,想必乐善郡王也急着等陛下的决断呢。”
宣正帝道:“既如此,乐善郡王,你还有何话要说?”
乐善郡王忙道:“皇后娘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臣的儿子,臣自己心里清楚,他纵使有些纨绔的习性,但规矩上是不差的,臣可作保,阿程他绝不是裘侍卫口中说的那样的人。”
裘良说道:“郡王爷,臣之所言句句属实,为臣作证的人证物证据在,不知郡王爷有何可正世子殿下的清白?”
乐善郡王须发皆张,手指颤抖的指着裘良骂道:“裘良,你爹就是这样跟尊长说话的?你句句人证物证,焉知不是你跟贼人串通好的?告诉你,老夫说的话就是证据!”
裘良惊讶道:“原来地位崇高的人就能独断乾坤,说一不二了?郡王爷,臣提醒您一句,这里是金銮殿,在陛下面前,您这话,可是太过托大了。”
乐善郡王惊觉自己口不择言,忙对宣正帝叩首道:“陛下恕罪,老臣被气糊涂了,还请陛下恕臣口不择言之罪!”
皇后笑道:“只听你们对峙,另一个当事人呢?既然是乐善世子谋害皇孙,皇孙,你怎么说?”
定陶:
定陶沉默不语,使了托字决。
今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围。事情败露之后,他之所以按照莫磐所说的顺势认下来,是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当受害人总比当加害人要好。况且,只要他们顺利出了皇宫,事情怎么解决,还不是他说了算?定程是个没脑子好收买的,只要他许下好处,私下对好口供,这件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
谁曾想,他能这样倒霉,眼看要出了内宫了,就能在宫道上正好碰上去找莫磐的董时敬。董时敬是个精明的人,他一看见他们这一群人的架势,就知道事有蹊跷,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宣正帝这里。
在宫里,碍于大皇子和甄贵妃的面子,定陶可以横着走,但遇到董时敬,他也只有吃瘪听话的份。
面对宣正帝,定陶心里也是不慌的,要是有宣正帝一个人在,事情也不会闹的太大。一是定程还昏迷着呢,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不能说话,有他跟裘良的说辞在,宣正帝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将今夜之事糊弄过去。
对宣正帝,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人越老越是在意名声,皇帝尤甚。此等丑闻,传出去有伤皇室颜面,对谁都不好,他顶多被叱骂几句,就会轻轻揭过了。
就算乐善郡王来了要讨说法他也不怕。等乐善郡王去了,定程只能承袭辅国公的爵位,趁此机会,他可以帮着父王拉拢乐善郡王,大事可成之后,许以平级袭爵的好处,还不怕乐善郡王乖乖从命?
可是,皇后来了!皇后怎么来了?两刻钟,从乐善郡王进来,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皇后就到了,没有传召,她是如何这样快的知道消息的?难道,皇后的手已经伸出外宫,在皇帝身边安插眼线了?
有皇后在,纵使宣正帝想要偏袒他,皇后也不会同意的。甄贵妃和皇后宫斗多年,几乎是不死不休的老对头了,有此良机,皇后怎么轻易放过?
定陶想到他之所以听莫磐的不把他给扯进来,就是为了避开皇后,现在,既然没有避开皇后,要不要把莫磐给供出来?
不妥!莫磐不是个软弱任凭摆布的,要是把莫磐给扯进来,那他很可能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跟莫磐交手这几次,他已经充分的认识到莫磐的狡猾和难搞之处,要是把他给扯进来,他敢确定,纵使有宣正帝的回护,莫磐也一定会将今晚的受辱之仇报复回来的。反倒是按他说的,把他从此事里摘出去,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皇后身边的女官见他不说话,不由上前提醒道:“定陶殿下,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定陶左等右等等不到来救他的人,干脆酝酿了一下情绪,一副受辱难言的姿态哽咽道:“娘娘有话,定陶怎敢不回?只是,只是,孙儿实在是有口难言啊呜呜呜”
皇后吓了一跳,忙问他:“你这是受辱了?”
定陶哭声一噎,干脆哭的更大声起来,他这幅声嘶力竭的模样,不说倒是比说了还动人一些。
乐善郡王见此,忙道:“皇孙殿下,您哭什么,您倒是说话呀,您跟阿程素日里玩的多好,他对您也是事事听从,从来不敢有半丝的违背的,这事到临头,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跟陛下和娘娘禀报清楚呢?”
定陶睁着哭的通红的眼睛,怒视着乐善郡王道:“就是因为我平日里太信任他了,才会着了他的道。皇祖父,您最是公正仁慈不过了,您一定会为定陶做主的对不对?”
宣正帝道:“你说的没错,朕向来处事公正,不会轻易放过加害皇孙之人,”乐善郡王惊惧道:“陛下!”
宣正帝摆摆手,示意乐善郡王噤声,他问定陶:“你是苦主,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定陶心中一喜,还未说话,皇后就皱眉反对道:“陛下,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乐善世子还未醒呢,您是不是应该听听他本人是怎么说的?或许其中另有内情呢?”
原本对皇后说他儿子表里不一的乐善郡王忙附和道:“娘娘说的是,我儿还生死不知,怎么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就定了他的罪呢?说不得、不,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内情!陛下,老臣恳请陛下等阿程醒过来,问清楚事情缘由之后,再行定夺!”说罢,一个响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
定陶看着乐善郡王的陈情,似有不忍,他对宣正帝道:“皇祖父,孙儿想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孙儿不想追究了。到底是难言之事,还请皇祖父下令禁言,保存孙儿的名声。”
宣正帝笑道:“哦?不要朕给你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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