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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乔羽分手以后，温以的生活好像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索然无味。
周雅在家里修养身体，连带着她也不用去上班。
她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每天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十一点，起来折磨着大吐一通，白着一张脸下楼吃饭。
周父周母经常不在家，午饭只有周雅和她，她喝一点清粥，周雅术后也得清淡饮食，索性就跟着她一起每天喝粥。
下午周雅总带着她到家门口那一大片草坪上晒太阳，抹上厚厚的防晒霜，让暖融融的阳光尽情倾撒在身上。
周雅说她气色不好，就该多晒晒太阳。
她们一起倒在铺了绒布的草坪上，周雅给她戴上一顶粉色的遮阳帽，笑着说这样的小以好可爱好漂亮。
她躺在温以的手臂边，细微的呼吸绒绒地扑在温以的皮肤上。
温以透过帽檐看着天上淡淡金色的阳光，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躺在豪华大庄园的草坪上，一个月前她还是个工厂流水线廉价女工，她忽然感觉不可思议，感觉到现实的不现实。
周雅忽然轻轻抱住她的腰，因为动作很轻，并没有碰到腰伤处，只像只可爱乖巧的小动物，依赖地抱住小伙伴的腰。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她靠着温以，晒太阳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
温以扭头看她，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像是天边最温柔的月牙。
她笑的时候总是眯起眼睛，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
温以转回脑袋，继续看着天空，天空的云也懒洋洋地卷卷舒舒，她跟着温以看向天空，静静地看着。
“小以，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她忽然说。
这是温以听过的最可笑、最离谱的笑话。
她根本不懂温以真正的生活，她不明白温以曾经所经历的苦难。
温以感觉天塌了似的，蓝白色的天空旋转着往下掉落，似乎即将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呼吸仿佛被一直无形的手攥住，她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逃离脑袋里忽然的眩晕。
天真而又冷漠的富家小姐。
周雅的天真烂漫，刺得温以心脏细细密密地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笨笨地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
周雅并没有察觉她的情绪。
周雅翻了个身仰躺在阳光下，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挡住阳光，然后从指缝里看着熹微的光。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赚这么多钱，拥有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她说，“大房子，大别墅，豪车，奢侈品，名牌包包，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我都可以不要，钱也可以不要。”
“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被这些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要好好学习，家里有钱，可以多为我培养几个爱好，小提琴，钢琴，马术，击剑，芭蕾，这些我都学过，考了等级，但是我不喜欢。”
“我喜欢看小说。”她扭头看着温以的侧脸，温以没有动，静静地闭着眼睛，听她这番烦恼的倾述。
“你知道那种小说吗？一无是处的女主，遇到了一个优秀多金帅气的男生，他们相识相爱，然后美满结局。”
“我喜欢看这种小说，但是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在其他人眼里，我本身就和小说里的男主一样优秀，我要独立，要坚强，所有事情都要做到最最好的程度。”
“小女生的青春幻想，小说里的那些东西，他们觉得和我大相径庭，我不能喜欢，不能沉迷。”
“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有着高雅的爱好，弹着阳春白雪的曲子，成为高高云端里众人仰慕的女神，就像泥塑的神像，一辈子都得保持这样的姿态。”
她放下手，顺势将手臂挡在脸上，挡着眼睛，压在鼻子上方，说话闷闷的。
“小以，我好累啊。”
温以“嗯”了一下，很浅很浅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周雅说：“做一份简单的工作，一个人住着普通的一居室，稳定地上下班，下班回家就算休息，早早上床睡觉，不会失眠，要是能够自由地看小说那就更好。”
听起来很像温以以前的生活，孤独沉闷，一成不变，看不到未来。
“那家人，爱人呢。”温以问她。
“总会有人爱我的。”周雅自信道，“爱是相互的，每个人都能得到爱。”
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温以又不说话了，她不像周雅想的那样，没有人爱她。
周雅想的太简单，她没有体会过无人关心的生活，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她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温以忽然说：“有很多人羡慕你的生活。”
周雅闻言笑了一下，“光看表面的话，是挺惹人羡慕的。”
“小以羡慕吗？”
她这么问的时候用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但她这句话本身就足够冒犯了。
她问温以羡慕不羡慕。
温以当然羡慕，羡慕得快要疯掉了，她的父母这么爱她，她有这么多朋友，还有这么多爱她的人。
“嗯。”温以说，“爸爸妈妈更喜欢你。”
周雅听她这么说，终于听出了她语调里的苦涩，跟着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们认识更久不好意思。”
就连这么聪明的周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温以指的“爸爸妈妈”不止是周父周母，还有温父温母，她原本的那对父母，他们也更喜欢周雅而不是她。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等在家门口，温母拎着一大袋子营养品出现在她身后时，她就意识到了这个时候。
营养品是买给周雅的，他们为有周雅这样优秀的女儿感到骄傲，他们也更愿意亲近，更愿意讨好周雅。
说极端一点，周雅夺走了温以所有的爱。
然后她竟然说羡慕温以的生活。
像温以这样支离破碎的人生，竟然也会有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