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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想让我知道的,不仅仅如此。”
李靖撤去金身法相,抬头看那蓝天白云,“在这世间必然会逢选择,诸多的选择就好似诸多条路,可是没人会提前看到每条路的尽头会是什么,所以会有胆怯,会有周全,会有犹豫,会有毅然决然……很多很多错综复杂的东西纠缠其中。”
说到这,他笑了笑,“就像那时我将‘必给公道’挂在嘴边,想以此来用最周全的方法护住九千黎民,但在那时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对方是四海龙王,区区陈塘关总兵哪怕赌上性命,也终究是战不过它们的。”
帝晨儿问道:“若是那时候他没有做出毅然决然的选择,你又会作何选择?”
李靖道:“若是那时的我,也许依旧会逼死哪吒,因为我是他的父亲,我更爱他,也正是这份爱,我放弃他的时候可以得到自己的安慰和原谅。”
帝晨儿问道:“若是现在的你呢?”
李靖晒笑道:“若是现在的我,那必然会选择迂回,去周旋,去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护下所有的人,但如果最后依旧无人救场的话,我依旧会逼死我儿,不是因为我更爱他,只是因为我懂他。”
听到这话的帝晨儿有些愠怒,他激动的拎起李靖的衣领,怒问道:“他所做这一切,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如果那时的他不曾做出那个选择,你难道不应该去赌上性命与那四龙拼个你死我活么!他要的不是结局,他要的只是你的这份勇气!”
李靖无奈摇头道:“因为我的身后,是九千黎民。”
帝晨儿嗤鼻一笑,一把推开‘冥顽不化’的李靖,“他就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来成全你这么一个爹。”
李靖道:“也许你所说的‘如果’已在你心中有了‘现实’,而我说的‘如果’,却只是无法回头的‘如果’,若当真有‘如果’,谁还会去想那么多的‘为什么’,只是很可惜,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帝晨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沉沉道:“这话可真有意思!”
“也许有意思的并不是我的话,而是人活着活着……就没了。”李靖叹了口气,在瞧了一眼这位与自己儿子仅有几日交情的华夏妖王,随后便徐徐升空而去,招呼道:“哪吒,该回去了。”
地面上的哪吒正大哭着,在听到父亲的传唤之后,他本不想回应,但下一瞬,那只右手就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就狠狠朝着自己的脸颊扇了一巴掌。
大哭着的哪吒愣了一瞬,旋即便憋住了哭声,缓缓站起身来,指向那青衫女子,沉沉道:“妖怪,今日小爷心情不错,就不再追究你欲要一剑刺死小爷的罪过,小爷放你一条生路,你且不要不知好歹,还是快些和你那个不会哄老婆开心的傻妖王,携手回去吧!”
话罢,江悔青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哪吒脚踏一对儿风火轮,骤然升空而去。
登时,陈塘关内逐渐恢复生机,劫后余生的人们有诧异,但更过的还是那份活下来的激动,他们双手合十恭送着离开的仙神。
一个小孩儿透过门缝看到那神仙飞去的一幕,原本只是惊大了眼睛,可是当他下意识的再去看右手时,他的手里正握着一个拨浪鼓。
他开心的裂开了大嘴,从奶奶的怀中挣脱开来,在房间内着急忙慌的寻找着什么。
奶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指责他的乱翻东西将家里弄得一团糟,而是默默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碎碎念道:“多谢天王保佑,三太子爷保佑,让我们爷孙俩儿又躲过一劫。多谢天王保佑,三太子爷保佑……”
不多时,翻箱倒柜的小孩从床下爬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满是灰尘的蜘蛛网,他高举着两枚钱贝,嬉笑道:“奶奶,我找到了,我找到我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钱啦。”
奶奶回头看他,笑骂道:“奶奶就说它们跑不出这个屋儿吧,小兔崽子还不信。”
“不是的奶奶,是三太子爷,三太子爷显灵了!”名为虎子的小孩满脸的认真笑意,他将手中的钱贝妥妥帖帖的攥在手心,搡着鼻尖问道:“奶奶,你可不可以再陪虎子去一趟城外的三太子庙呀?”
奶奶微皱眉头,“不吃饭啦?”
虎子缠住奶奶的手腕,撒娇道:“哎呀~奶奶,你就陪虎子再去一趟吧,虎子和三太子爷做了约定呢,如果让虎子能够找到拨浪鼓和丢掉的两枚钱贝,虎子就用找到的钱买两串糖葫芦给三太子爷送去,当然,我们也说了,三太子爷一串,虎子一串,嘿嘿。”
拿这宝贝孙子没办法的奶奶无奈叹口气,苍老手指点他眉心,“依奶奶看呀,肯定是你这小馋虫想吃了吧。”
虎子坚定道:“不是的奶奶,我真的和三太子爷做了约定,那个时候三太子爷还告诉我,若是有个大姐姐来问我和三太子爷说了什么的话,一定要让我只说拨浪鼓的事情呢,三太子爷还再三叮嘱我呢,说如果我不听话的话,那么三太子爷和人家打赌可就输了,若是输了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宝贝孙子那刚扎出来没多久的门牙,奶奶牵住了他的手,朝着门外走去,“今儿个奶奶呀,就多给你买一串儿,三太子爷两串,虎子一串,就算作明日虎子五周岁的诞辰礼物吧。”
虎子拨弄着手中的拨浪鼓,问道:“为什么呀奶奶?”
奶奶说:“记得那次东海龙王水淹咱陈塘关的时候,城墙上的三太子爷,也才是刚扎的门牙呢。”
——
云层之上,烟云缥缈而过,李靖父子一路本无话,可是未曾行至那凌霄宝殿,托塔天王一口鲜血喷出,一个踉跄,险些跌落而下。
见此状,本该急忙匆匆上前搀扶住自己父亲的哪吒却有过那么短短的愣神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搀扶住了父亲那副虚弱的身躯,提议道:“休息一下再回天庭吧,若是昊天治罪,到时候你可吃不消。”
李靖拍拍他的手,摇头道:“还是快些赶路要紧,你刚从混沌之墟回来,本应先去天庭报告此番探索之事,奈何已经晚了稍许,这本就有罪,不能再知法犯法。”
哪吒犹豫片刻,弱弱抬头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先回陈塘关?”
李靖嗤鼻一笑,只是对着他撇了撇嘴,道了声:“知子,莫若父。”
说话间,他已强撑着身子继续朝凌霄赶去,哪吒微微愣神,赶忙跟上,又问:“赶到龙宫时,为何不在那里就直接将他拿下,你有专治他的玲珑宝塔,他根本跑不了。”
李靖目视前方,随口道:“那一日玲珑有损,你又不是不知。”
突然,脚踩风火轮的哪吒蓦的停在原地,他一把抓住李靖的手,许久不曾说话。
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的李靖有些尴尬的松开儿子的手,抚髯轻咳,问道:“哪吒,你也有许久不曾见你大哥二哥了,改日爹带你去见他们,如何?”
“爹。”
“恩?”
“我……孩,孩儿有些想吃饺子了。”
“吃!肉馅儿的大饺子如何啊?”
“换换胃口,吃素馅儿的吧。”
“行,你娘她,最喜欢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了。”
——
东海之滨,某山头,东可观东海,北可望陈塘,南可见三太子庙,西可见一棵粗壮的红枫树。
常年驻留在聚散茶馆里说书的说书先生正颤颤巍巍的握着折扇,在那红枫树下说着那段儿《哪吒闹海》的故事,这故事是从头开始讲起的,说书先生显然有些不在状态。
而听书的人则是坐在一块儿光滑的巨石上,蜷着一只脚,手里抓着一捧瓜子蜜饯,她更是心不在焉,视线根本不在那说书先生身上,而是在俯望那陈塘关的厚重城墙。
一袭白衣默默坐在大红枫树的粗壮枝丫上,噙在嘴里的脆枣一直都没舍得咬下去,他荡着脚,看着那座依旧人来人往的三太子庙静静出神。
说书先生完完整整的将那《哪吒闹海》的故事讲了整整三遍,天色已是暗淡下来,秋日凉风冷飕飕的吹过他清瘦的身子,可他却似说上了瘾一般,嘶哑着干渴的嗓子,不再颤颤巍巍,而是愈发的绘声绘色。
当一缕月光柱自天上玉盘照落东海之上,一袭白衣这才打断了说书先生愈发兴奋的讲故事,他只是袖袍轻轻一挥,一大箱子的金石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泽就那么凭空摆在了说书先生的面前。
帝晨儿道:“你且回吧,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放心,这些金石来路很正,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
说书先生笑着抹去额头上的热汗,只是从那箱子里捏出一颗金石来。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未等帝晨儿开口,江悔青冷冰冰的指着那满满一箱子的金石,道:“你讲的故事,我很喜欢。”
说书先生嘶哑着嗓子笑问道:“在下想用那剩下的金石,询问两位一个正经的问题,不知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