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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世已抵达了诏狱。
看着这一个个被驾贴请来的人,不禁为之振奋。
这些……将来可都是……人力啊。
新洲土地广袤,矿产资源尤其是丰富,且多数矿产,都是富矿,开采成本低廉,品质极高。
何况还有足够的耕地和草场,至少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养活千万人,也是足够了。
只是现在……新洲最缺的,恰恰就是人。
相比于流民,张安世其实更青睐囚犯的亲眷。
倒不是因为罪囚好管理,而是因为,在大明,能扯得上钦犯眷属四个字的,其实都是非富即贵。
这样人家出身的人,从小就不知用了多少民脂民膏,将无数资源搭进去,进行培养。
读书写字对他们而言都不在话下。
人……终究还是要读书的,无论读的是什么书,即便是这些人再不可能指望科举,可读书之后,再去学习其他的手艺和安身立命的东西,也远比大字不识的人要轻易的多。
说的再难听一些,哪怕只是做木工,一个完全凭借经验的老匠,未必比得上一个饱读诗书,颇有阅历之人在木工这一行创造更高的价值。
毕竟经验的东西,只要真正去干,慢慢的也就能养出来。
可如何举一反三,如何在木作的过程中开动脑筋,改进工艺和生产方式,这却是前者远远比不上的。
大明的问题恰恰就在于,真正勤勤恳恳的百姓,无法获得教育的资源。
而拥有大量教育资源的达官贵人们,却不屑于生产。
于是乎,所有的生产方式,即便也创造出许多的辉煌,却无人愿意记录,以至无法积累,也无人进行总结,最终昙花一现。
张安世缺的不是人力,缺的是大量像沈括和宋应星这样既关注生产,同时又有学识的人。
让民脂民膏堆砌出来的教育资源,最终沦为写文章金榜题名这般的工具,实是暴殄天物。
而如今,这些人统统成了罪人,从云端上掉了下来。
张大爷即将要赏他们一口饭吃,送他们去新洲重获新生,他们挨了一顿苦头,刺配万里,遭了罪之后,总算有了一个栖息之地。
如今沦为了最底层的寻常百姓,得指望着劳作才能吃饭,还怕他们反了天?
可但凡他们愿意将自己的知识与劳作之中的应用结合起来,必能成为各行各业的中坚。
张安世踱步至诏狱的刑堂,巡视一番,随即便将陈礼和陈道文喊来,道:“现在有多少钦犯了。”
“一千多,各省只怕还有千人以上。”
张安世遗憾地道:“这么少?”
“啊……这……”
张安世道:“本王的意思是……除恶务尽,陛下这一次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当然……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卑下明白。”陈礼道:“现在……只是冰山一角呢……卑下这边,还在尽心竭力。”
张安世颔首:“无妨,可以慢慢来,现在加起来,是两千余户,这一家老小……我来算算……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家能有十几口吗?”
“恐怕不止。”陈道文在旁道:“殿下……这都是大户,卑下捉拿了不少人,也拿过不少家眷,这一户人家,规模可不小。许多人,妻妾都有好几房呢,子女不少,大抵……应该是一户三五十人吧。还有一个叫刘进的,此人乃江西的士绅,他的姐夫,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呢,这厮有九房的妻妾,就这……还不算完……”
张安世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下意识地道:“还没算完是什么意思?”
陈道文道:“还有许多的通房丫头,并未计算在内,这厮子女就有二十余,还有几个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上上下下,便有近百余口了。”
张安世也给整震惊了,接着一股子火气冒了上来,愤恨地道:“该死,平常百姓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呢,他们居然这样糟践……罢啦,这个人……陛下已经赦免,留下他的人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一个都别少,都给我送去新洲流放!记得,要整整齐齐的,此人毕竟是金公的妻弟,若是留下点什么人,教他们骨肉分离,本王于心不忍。”
陈道文道:“殿下放心,卑下明白。”
张安世则道:“若是一户能有三五十人的话,这样下来,岂不是有近十万口……若是再捉拿了一些钦犯……若是能有二十万之数……”
见张安世念念叨叨,居然越说越神采飞扬,陈道文很是无语,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叔父陈礼,似乎想从自己的叔父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陈礼看了一眼张安世,也表示很无奈的样子。
张安世随即道:“好了,这事……就这样吧,接下来是你们要努力的事了,其他的事,本王也就不多管了。不过有几件事,你们要牢记着。”
陈礼和陈道文连忙收起心神,认真地道:“还请殿下示下。”
张安世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才慢悠悠地道:“其一,这些都是钦犯,他们的眷属,要立即严格看管起来,逃了一个,就是死罪。”
“其二,也不必教他们遭罪,该吃吃,该喝喝,别饿死了,有病要治病,非必要不可动刑。”
“其三……”张安世顿了顿,接着道:“这是最紧要的,没有圣旨和本王的诏令,无论是任何人,管他是东厂也好,还是文渊阁亦或者六部也罢,若是索要眷属,一个都不得给。”
陈道文猛地张目,大惊道:“殿下……莫不是……朝中还有他们的党羽,可能……想办法让他们脱罪?”
张安世深深地看了陈道文一眼:“莫须有呢?”
陈道文肃然道:“殿下放心,卑下明白,从今日起,卑下亲自守着。”
张安世露出微笑道:“既如此,那么本王也就安心了。”
当即,张安世摆驾回府。
陈礼与陈道文一道亲自出诏狱相送,看着张安世的车驾逐渐远去,陈道文眼中依旧带着钦佩之色,道:“叔,不,都督,殿下想的真是周到啊,我为何就没有想到?这些钦犯,无不是非富即贵,人脉广的很,朝中必有人施以援手,这样看来,咱们锦衣卫的压力,可就不小了。”
陈礼朝他笑了笑,只轻描淡写地道:“好了,别成日瞎琢磨了,干好你自己的事。”
陈道文收敛起心情,随即道:“都督,我觉得得再想办法,将官校学堂的新生员也调拨来戍守,我眼皮儿总跳,听了殿下的话之后,心里更觉得有蹊跷,都督……难道不认为……这后头……可能还有什么大事吗?”
陈礼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道文一眼:“你认为有就有吧。”
陈道文:“……”
另一头,张安世兴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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