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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显贵官员,不是文道宿老,若是给茗娘树立牌坊,只能是妇人的贞节牌坊。
大赵沿袭的汉家文明,千百年来的儒家教化已经透入了寻常百姓的骨髓,儒家一道,礼法甚多,但是归根结底,无外乎忠信二字,虽然时下已经不是太平盛世的年月,但是,朝廷官佐也好,文道诸人也罢,还是愿意供奉起这样的模范,一来乱世中需要有几个样子人物做了榜样,聚拢人心,二来也显出一地的教化功劳。
茗娘是勋贵家眷,有品级的命妇,这样的身份不更证明士人的品行高尚,该着立在世人的头上,俯瞰着众生。
许多人争抢的好事,而且茗娘十四年来的辛苦也足够受得起这份荣耀,但是轩辕承烈还是不愿自家门前立起那书有旌表节烈字样的冰冷物件。
那样,只会让自己将茗娘另嫁风不破的打算生出更多的枝节。
生怕茗娘动了心思,轩辕承烈立时截住了轩辕薰儿的话头,问道,
“你家的父亲也知道风叔……”
话说出口便觉得问得呆傻。
就连一直在外当官的轩辕平峰都知道自家的住址自家的底细,何况是一直在绿安城中,还是自家山长的轩辕平山。
“自然了……”
一扬脑袋,轩辕薰儿小大人样的骄傲,
“父亲说了,风伯伯是一条忠义勇烈的好汉……”
“风伯伯,你这脸如何是这般模样……”
轩辕承宗毕竟是活泼好动的男孩心性,以往虽没有受过冲星捧月般的恩宠,但是终究少有被人撇在一边的时候,受不得冷落,见轩辕承烈家人与轩辕薰儿说的热络,也忍不住插了进来。
“是啊,薰儿也想知道,不知风伯伯方不方便言讲……”
“狼牙棒砸的……”
“父亲说风伯伯的武功很是高明,之前十几个人都捉不到的斡人探子,就是风伯伯用一根扁担擒下的……”
“那用狼牙棒的是什么人,怎么比风伯伯的武艺还要高明……”
“那人叫脱里虎……”
风不破说的轻描淡写,轩辕承烈可是知道那一战的惊险。
旧日里风不破可不止一次将这件事当做心性坚忍的范本。
当日里,风不破带着五名斥候入到宁州城中探听军情,不防泄了底细,遭到城中精锐骑兵的追杀,逃出后,偏偏又撞见带着两个随从在城外游猎的脱里虎。
强敌环伺之下,几个赵军兵士只能拼命相搏,风不破胸腹间挨了一狼牙棒之后,重伤的两个兄弟舍了性命,争抢着,把自家的身体当做了拦挡脱里虎手中狼牙棒的器物,但也仅仅是给他的动作造成了一点点的麻烦,让他的招式稍稍变形了而已。
借着那点变形的动作,第三个,也就是风不破最后一个同伴用抢来的长枪划伤了脱里虎的面颊。
这是寻常战阵中的一点小伤,下了战阵,若是凭着这点伤患去寻医官,不给赶出来,也会被同袍们笑话至死,。
可是这点些微的挫折让脱里虎恨恼起来,撇了已经被连着砸飞了两柄战刀,砸伤了的肚腹,萎靡倒地的风不破,将狼牙棒砸向了那个汉子。
也就是这一点电光火石的机会,被风不破抓住了,抽出靴中的短匕,撞入脱里虎的怀中。
即便是惶急中脱里虎用收回的狼牙棒扫掉自家半张脸,也没有让风不破改了动作,短匕扎进了眼睛之后,才趁着那个无敌人物疼痛之际,捡起了被撇了的狼牙棒,砸碎了一颗硕大脑袋。
“脱里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重自己无敌的名声,又重自己的身体……”
“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伤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伤害,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可是就是这一点小伤能坠了他无敌的名头,脱里虎不但理了,还舍了我,转向了我那兄弟,才丢了自家的性命……”
“我那兄弟长枪划过之后,再想抢近至少也是半息的时间,有那段时间,脱里虎能用狼牙棒砸碎我脑袋三五次,还有格杀那兄弟的机会,毕竟,那人也受了伤,而且武艺也不精熟……”
“所以,无论你日后从军也好,做其他也罢,千万莫要太重自己,多虑人,少虑己,方能夺占上风……”
不止一次,风不破如此讲说过。
“脱里虎,是那个伤了大赵第一枪的脱里虎么……”
轩辕承宗惊叫道。
“你知道那个脱里虎……”
这一声惊叫,很是让轩辕承烈吃惊,在风不破的口中,他早知道脱里虎的名头很是响亮,但是绿安毕竟是小城,而且,轩辕承宗还是个未束发的幼童。
不仅是轩辕承烈,风不破也是有些讶异模样,正在洗涮着鲜鱼的茗娘更是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奇异的望了过来。
“自然知道,那个被称作大赵第一神枪的杨天亮,乃是家父的师兄,在脱里虎手下受伤之后,还在我家将养了一月,那段时日,可没少听他讲与斡狗子拼杀的故事,杨师伯说,那个脱里虎是出名的悍将,大赵有名号的军将折损在他手里的不下二十个……”
说过之后,轩辕承宗忽然眼睛一亮,望向风不破,
“我师伯养伤期间曾经接到一封书信,说他离开战阵之后,脱里虎被人拼了半张面孔,斩杀了,因为这个消息,杨师伯乐得足足醉了两天……”
“风伯伯你脸如此,不会是你杀的脱里虎吧……”
风不破点点头,有些自豪的傲然。
“可惜了,若是不伤在脸上就好了……”
轩辕承宗一副五体投地的佩服模样,可是,佩服之后,面上又生出了遗憾。
也是,伤在其他部位,可以用衣物遮掩,伤在脸上,就不好遮掩了,从风不破只有伤疤的右脸上看,虽然面色黝黑,但是棱角分明,很有些男子的刚硬气质,若不伤了脸,倒是有些耐看。
“又不是卖屁股的兔儿公,男人要相貌有何用……”
轩辕承烈生了一张黄脸,眉目寻常,不是以貌悦人的种子,心底对相貌看得很是淡然,听了轩辕承宗话中的惋惜,只觉得就是在指摘了风不破的错处一般,登时生了怒气,径直将李明德口中学来的一套言语吐了出来。
“胡说什么……”
风不破喝着,一根手指戳打到轩辕承烈的脑袋上,轩辕薰儿在侧,小姑娘还是懵懂初开的年纪,兔儿相公这般的龌龊言辞听了,总是不好,那边,茗娘抛来的眼神都有些嗔责。
“九哥哥说的是,男人靠的是才学人品,父亲说过的,相貌不是男人的立世之本……”
虽然不懂得兔儿相公是何物件,但是轩辕薰儿从风不破和茗娘的举动中察觉出这是一个不好的言辞,略过了,直接说了自家的认同,转向轩辕承烈,
“九哥哥,你莫要做那样的人,否则薰儿就不跟好了……”
我倒是想以貌立世,却没有那样的资本。
想着自家不讨喜的黄脸,轩辕承烈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轩辕薰儿的小脑袋,算是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