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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乐的反应，没出许意迟意外。
他们生长时代不同，思想观念自然不同。
她曾生于薪火相传的年代，她会的很多菜谱方子多是行业人精研而成，他们以期传承、发扬。这个时代不然，对私家方、个人秘方更看重。
她也可以理解。
“你不要慌张。我说的公布于众，也非你想那般。”许意迟解释，“如今刚开始你尚且顾得来，过些日子豆腐胚售完，你要发酵豆腐胚，又要备菜备小料，又要做卤水，再上街摆摊卖。你算算，这几日你可有几个时辰可歇息，往后又能有几个时辰可歇息？”
沈嘉乐哑口无言。
这几日的疲惫是真，卖的银钱也是真，收获往日没有的快乐亦是真。
若把方子公布于众，他可还有立足之地？他会不会立刻被顶替下去？
他的大概想法，许意迟约莫能猜到。
她循循善诱：“你过来瞧，我给你打个比方你便知晓。”
她拿棍子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你看这条线。”
在沈嘉乐低头去看的当口，她又在线上画出一个个竖段，把这条线分成一段段的。
“我刚说的一节、一环皆在这条线上，我们可以叫它生产线。现在的你，就相当于每日要把这条生产线走一遍。而之后我们改了，每一环安排上一个人，你是不是就可以是其中一环，亦或是你可以跳出这条线，巡查每一环做的是否到位，到那时候，你是不是又省力又赚钱？只要设计得当，他们环与环之间不相通，做不到窥一而知全貌，是不是也不必担心被替代？再说……”
许意迟顿了下，沈嘉乐立马追问。
“这几日你在摆摊，有何感想没有？你发现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嘉乐凝眉苦思，不得其解。
许意迟瞧他这个模样，幽幽叹口气。
这口气叹得沈嘉乐一颗心惴惴不安，想去追问吧又觉得自己的表现似乎差强人意，不叫师父欣喜；不去追问吧心里又抓心挠肺，思虑难安。
好在许意迟没掉他胃口的意思，接着道：“东市街你若有印象，在明七之前应无一家卖米粉的。如今呢？”
她这样一提点，沈嘉乐倒是想了想道：“有好几家！不过他们不像大师兄的米粉这般，差得远。”
许意迟抬眸，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遭了那个府衙头目一遭，她原想摆烂跑路。这几日摆摊，她在看也在想，心道也许还没到跑路这个最坏的地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只要有利可图，没有关系也可建立关系，端看这份“利”是否戳到对方心上。
沈嘉乐说着，发现她跑神，唤了她几声，许意迟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他再接道：“这些人做的不如大师兄，可一份钱少些，也有人买。有人有时等不上大师兄的，便到他们那里买。他们还都距离大师兄不远！”
他提高声量，来表达愤怒之情。
“还有呢？”许意迟追问。
“还有……”沈嘉乐挠挠头，许意迟又给他点提示，“除了明七的，关于你自己的，可有何变化？”
沈嘉乐眼睛豁然一亮：“师父我懂了！您不说我没发现，您一说我才想起来，最近街上卖豆腐的特别多。”
许意迟颔首。
什么卤豆腐啊炒豆腐炖豆腐还有煎豆腐都变多了，花娘子不止一次来串门儿时捂嘴笑，说她这几日豆腐生意好许多，每日都要多做好几板。
她琢磨着再继续下去，她是不是可请个小工来帮忙。只请帮工是大事，她拿不定主意，又怕请了生意回落，得不偿失。
许意迟给她出了个主意，若要真忙不过来，可去寻一个临时的，事先说好，若这种情况长久，再请长工也可。
也是花娘子找上门，让她有了新的思量。
见沈嘉乐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她道：“你可知为何多了许多卖豆腐的？因着大家好奇也稀罕这份臭豆腐，这是刚开始。过段时间旁人知晓了，这就会转为平淡。但是你觉得到那时，便无人会卖了吗？不会，人只会更多。你就算不说，他人也会琢磨。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来买我们的再卖出去，是不是又多一笔生意？”
“好像是这个道理？”
“行了，你再回去想想。明日早来制豆腐胚。”
沈嘉乐瞬间苦了脸，他突然对师父所说的生产线点感兴趣了。
想归想，第二天他还是规规矩矩来了，老老实实做豆腐胚。这回他倒是聪明地带上小厮，让小厮给打下手。
许意迟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厮，把沈嘉乐叫到一旁：“你记得另给些工钱。这是他们打工卖豆腐的钱。”
沈嘉乐不解。
这个徒弟不会思考，干啥都等人掰开了揉碎了给他，弄得许意迟也颇为无奈。
她没好气道：“你把他们换成你，你想想。”
再多的，许意迟也不讲了。
让他自己悟吧。
这天出摊，许意迟接着跟去。
不同的是，她又站在了发广告的位置，孜孜不倦发西风的广告。
她发现，美食致富这条路不太适合她这个好逸恶劳的人群，还是动动嘴皮子更适合她。
拿的广告发完，她同沈嘉乐打声招呼先回。
一到门口，看到一个锦衣纨绔带着俩小厮堵在门口，那小少爷也看见她了，立马就问：“就是你，弄的臭豆腐的方子？”
那语气要多拽有多拽，堪称大宋拽王是也。
“把方子交出来。这样吧，我也不白拿你的，这里有几百钱你且拿去，也别说小爷我占你便宜。”
许意迟就笑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之前老想着跟明七学武，咋着就没安排上了？
这会拳头硬了，想打又不行，想想真遗憾。
她这一声笑看在来人眼里，就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与轻视。
对方怒气冲冲，斥道：“我劝你别不识好歹！”
许意迟余光瞟了眼他后面，笑问：“如果我就是不识好歹，你该如何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小爷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给我抢！”
“住手！”一声暴喝在他身后响起，“老子面前你们敢无法无天？”
小少爷转头刚醒回骂，看见了那身衣服，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