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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轩黄,他悠悠醒来,浑身无力,日头才刚刚逃出地平线,并不刺眼。他此刻懵懵懂懂,感觉是那么的虚幻,似梦中;眼中暗淡无光,似雾中。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过神来,连忙四顾:天啦……死尸,一片死尸,横七竖八,满山遍野地铺开,灰布青衣点缀着斑斑驳驳的黑褐色块,裹挟着一张张或半张苍白的面孔,到处散落着残肢断臂,一直延伸到河里……
“这不是真的,对,一定是在做梦,是在梦中……闭上眼睛,等一会儿就会转醒过来!”他连忙闭上双眼,闭得很用力,以至于把眼睛都挤得生痛,再用手捂住,生怕闭不牢。
许久,他颤颤巍巍地放开酸痛的双手,颤抖着打开一条缝:“唉!”
他姓轩,名然,辽宁锦州义县人,九零后,山东某三流大学商科毕业。在那个毕业等于失业的年代,在那个大学生处处遭人嫌弃的年代,在那个普通人人如蝼蚁的年代,在城中村的出租屋中,孑然一身蝼蚁般的他悄悄地走了,离开了生养他的世界,了无牵挂,无人在意;又轻轻地来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丝不挂,亦无人在意。
一阵河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缩了缩脖子,低头才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他连忙用双手捂住下身,半蹲下来,虽然这里也许没有活人,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最终,羞耻战胜了恐惧,他半蹲着寻找到一件比较干净的衣服,颤颤巍巍地把它从一具尸体上剥下来。这件长裳是一件青布麻衣,右衽直裾,还算完整,比较干净,除了些许泥土和几滴血迹,不像其它的浑身布满块状的汗渍,已然看不分明布料的原色。
当他穿上袴子(裤子),系好腰带,突然看见被他夺去衣裳的那具无头尸体竟然坐了起来,双手左右摸索,寻找到掉落在旁边的脑袋,捧在胸前,双目圆睁,又咧嘴大笑,露出长长的獠牙和猩红的舌头!
他被吓得亡魂皆冒,妈呀一声拔腿便跑……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直到被另一具尸体绊倒,反正他是再也不敢回头看了。他喘着粗气,坐起来拍着胸脯,马上觉得一阵恶心,这里的空气太污秽了,血腥味夹杂着屎尿粪便的味道,刺鼻恶心,让人窒息。
轩然捂着口鼻,刚要起身,发现有什么东西(一只小手)轻轻地抓挠着他的后背,他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天旋地转……
他猛然睁开自己的双眼,一缕阳光射入他的瞳孔,夺目而眩晕。他连忙用手背遮住,微眯着眼,待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自己刚才正在做梦!
他再次茫然四顾,感觉又并非全是梦。
他正靠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穿着一条用布帛旗帜做成的简易丁字裤,石头上晾晒着一件右衽直裾、一条灰布麻裤和一双长靴。
石头下与他并排靠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长发披散,怀中抱着一柄青铜短剑和一个布袋。袋中装的是一些从战场上收集来的为数不多的铜钱、首饰、绢帛、粟米、麦饼等事物,战场或许早就被打扫了一遍了,遗留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
太阳已经蹦了老高,温暖铺天盖地地洒下来,温暖了他,也温暖了河面抚过的清风。那边成片的尸堆却开始蒸腾了,恶臭更加浓烈起来,如同一淌黑水,清风是洁白的棉花,棉花沾染上黑水,它就被吞噬掉,沉淀掉,而黑似乎愈加地深沉了。
耳闻目睹此情此景,轩然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亦或是他在梦中做的一场梦,但这确乎就是现实,他真的穿越了。
他叹息一声,起身取下已经晾干的长衣、长裤和长靴穿上,又系上腰带,拎起他身边的那柄从战场上捡来的环首刀,插在腰间,将那小男孩唤醒。
小男孩的名字似乎叫做阿勇,是张勇,正是那个在“梦中”挠他后背的人。张勇当时正被几具尸体压在身下,那是张勇的父母,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护得他周全,使张勇幸运地活了下来。
轩然记得,当时他在旁边捡了把锄头,刨了个坑,把小男孩的父母亲埋葬了。他们又在战场上捡了些东西,然后沿着河水走出了战场,在这块临河的石头上清洗整理,晾晒衣服,忙活了小半天,晒着这融融暖日就睡着了。
“叔,我们接下来去哪?”张勇问道。
太阳愈发地热烈了,战场那边的恶臭开始弥漫过来,乱世的死神除了战争还有疫病。
“别叫叔,叫大哥。”以太阳为参照物,轩然很快就分清了方向,河流是从西边流过来的,仅以此并不能判断这里是在哪里,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对了,现在是什么朝代?”轩然一边走,一边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查看刀的样式和材质:刀刃长三尺有余(1汉尺=235公分),柄长一尺,直脊直刃,刀柄用上好的硬木相夹,外用丝绳夹漆缠绕,柄首有扁圆的铁环,环上系一条红色的绢带。
刀面上有“卅炼”的字样,或是精钢打造,掂量轻重大约有三四斤,单手能持,但不能持久,以他现在的臂力和腕力,用来战斗就更吃力了。于是他将布袋递给张勇,用双手握持,他不会用刀,甚至从未见过这等实物,但没吃过猪肉并不代表没见过猪跑,照着影视剧中的样子劈砍了两下,不得要领。
“什么是朝代?”张勇接过包裹问道。
“朝代就是,就是……就是国号,就是皇帝是谁,皇帝姓什么你总听说过吧?”
“哦,我听俺们里中人说过,什么大汉天下是姓刘的,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轩然了然:“奥,原来是大汉朝,具体是什么年间呢?”
“不知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刚才死在那边的是些什么人,谁杀的他们?”
“我们是太平道,都是官军杀的,官军杀了我一家。”小家伙红着眼睛恨恨地说道。
“太平道,黄巾军?”轩然不由愣住。这才想起,那群破衣烂衫的死尸头上,可不是大部分都裹着黄色的布么,但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因为这些布巾并不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鲜艳显眼。
想想也是,老百姓衣服都没得穿,哪儿去找那么多黄布,于是就把一些青衣麻布用黄土浆一裹,就成黄布了,有的直接撕下自己的衣角在地上一抹就戴头上了。而且,他们手中的武器有很大部一份是农具。
“看来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黄巾起义了,看这情形黄巾军怕已经是快不行了,这,这可是乱世啊!”虽然轩然前世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也“歪歪”过,可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有些慌了神。
“怎么办,保命,对,先保命,再看看有没有机遇。他妈的,这起点也太低了吧,别人一来就有一个显赫的身份,手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老子这是真正的赤裸裸地来啊!”
就这样,开局一把环首刀,带个小学生,他的穿越之旅开始了。
备注:
“轩”,姓也,黄帝号轩辕,后因为氏。轩氏,轩辕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