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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钱包和张勇也被关了进来。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轩然终于忍不住痛,急声道:“快帮我解下来。”
他们这会儿适应了牢中幽暗的光线,才发现敞胸露腚光溜溜被吊在上面的满身血痕的发音者竟然就是轩然,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
于是七手八脚,将他解下来,也亏得这里只有这一间牢房,若是分开关押,轩然不知还要被吊多久。
轩然落地之后,先揉了揉手腕,继而寻找到被脱下来丢在案上的衣裳,哆哆嗦嗦地穿戴起来,或是衣裤频频碰到伤口,疼得他直吸冷气也不顾。又一边检查自己身体上的零件,一边是后怕,若是方才那鞭子抽在他的关键部位,不须多,只一鞭子就能毁了他的命根子!
“我操你妹!”轩然爆了粗口,咬牙切齿道:“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于是抓起案上的短匕和铁钎,他们若再进来,就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喘匀了呼吸,他渐渐冷静了下来,问钱包:“你们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钱包并不着急回答,叹道:“你也看到了沿途的景象,田地荒芜,路有饿殍,去年一年全无收成;没有粮种,今年的春耕也就无法进行,今年也必是一个灾年,税赋也就收不上去,他们也便少了俸禄,要想活命就得想办法搞钱,弄粮,种是来不及了,那就只有坑蒙拐骗抢。他大小也是个亭长,手上有些权利,自然不用明抢,就逼我写了信,叫家中拿钱来赎。我家早就揭不开锅了,这趟出来的本钱还是借的,哪里有钱给他们,直娘贼!”
轩然问道:“战乱既然大致平息,大乱过后必有灾荒,朝廷就没想到赈济?至少,地方官府也会借贷粮种给百姓罢。”
钱包答道:“皇甫嵩担任冀州牧,他是平乱的首功大臣,有威望,有面子,也有见识,奏请朝廷免了冀州一年的税赋,也仅此而已,赈济却是没有的。国库空乏,朝廷也早就揭不开锅了,不然皇帝为何像恶鬼似的急着敛财。广宗、下曲阳,皇甫嵩接连斩了十数万降民,这是为何?朝廷不愿出钱出粮,也出不起,养不活这些降民,放了之后不久又会起来作乱以求得活命,所以只能杀了以绝后患,听说还筑成了京观。”
冀州得了皇甫嵩的恩泽,减免了今年一年的赋税,其他州郡就没这么大面子了。就比如与冀州毗邻的兖州,同为战乱的重灾区,乡野荒芜,城池破败,府库尽焚,地方赈济的钱粮定然是拿不出来的,不仅没有赈济,而且赋税照旧。百姓无税可征,朝廷、州郡却急等着用度,怎么办?
钱包继续道:“上边张张嘴,下面跑断腿,下至乡亭小吏,上至郡县长吏,出身好、靠山硬的自是不须担忧,其余的要想不受罚,免责,或考绩评优,少不得拿钱打点一番。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养活自家的宗族老小、娇妻美妾、成群的奴婢、门客、幕僚,锦衣玉食。地方豪强、世家大族他们不敢动,就只能拿我们这些黔首‘熬油’了。”
或是想起了在家挨饿受冻的妻子,以及即将上门的债主,钱包垂泪道:“这世道,官吏横征暴敛,豪强凶恶如狼,道路盗贼横行,黔首百姓安稳的营生是做不下去了,这可怎么活啊?”
又环顾狱中的血迹斑斑,怆然道,“这牢狱之中,不知已经被拷掠、勒索了多少行客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士族、官吏,他们自是好吃好喝地迎送;若是寻常百姓夜宿,少不得会被勒索一二,似我等商贾贱民,身怀财货却无权无势,大概是不能幸免的,轻则破财免灾,重则人财两空,抛尸荒野。如今连我这本地人也不放过了……”
通过钱包的这番话,轩然大致了解了这时代的生存状况,也才意识到后世的生活与此世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一般,至少生命财产有保障,再如何落魄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却说当下,轩然该考虑的是如何保全身家性命,逃出生天。
于是,他蹑手蹑脚,踱步至门后,轻轻拽了拽门柄,纹丝不动,又围着狱室查看四周。因为犴狱设在地下,虽然四壁是土石夯筑,要想挖洞出去,短期内却是不可能的,他等不及了,谁知道明天,甚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终于发现了那扇窗户,他拿手比划了下,窗户很小,不及一个成年人两肩的宽度,而且中间还被隔了一道横木,呈“日”字形状。他看了看手中的铁钎和短匕,又看了看钱包,目光最后停在张勇身上。
钱包虽然瘦小,骨架却颇大,张勇却是一个七八九岁的孩童,只要把“日”中的那根横木去掉,就能爬出去。
轩然暗呼侥幸:“好人有好报啊,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救下的孩童也可能会救自己一命。”
但他并不急着去锯那根横木,因为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只有等到晚上。
他蹲下来暗自计较:“若是等下有人进来,应不应该把他干掉,然后乘机夺路而逃;还是韬光养晦,等待晚上?”
前者有风险,而且风险极高,亭中一共有五个人:亭长、求盗、亭父、两个亭卒,即便能冲出犴狱,可外有院墙,被发现之后就是以一敌四,或以二敌四。他自忖可以打得过那个老迈的亭父,其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没有把握。钱包羸弱,张勇幼小,估计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后腿。一旦失败,毫无疑问,那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死,甚至死前还要经受无尽的酷刑和折磨。
后者相对保险一些,唯一担忧的是黑夜到来之前,那些人会不会进来再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然后分开关押,或其它不确定的事情,那就相当于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他纠结着,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一边百无聊奈地用铁钎打磨那柄短匕,发出膈应心脾的摩擦乱音。他打磨地很克制,很缓慢,尽量让这声音细小,再细小,直到把匕首的一侧刃口打磨成锯齿状,另一侧磨得锋锐无比,通体光亮如新。
轩然应该庆幸,今天白天一天都没有任何人再光顾这间牢室,更庆幸他们竟然没把这些刑具统统收走,包括案上那柄用来烙肉的短匕,或许觉得麻烦,或是没必要。他们似乎被世人遗忘了,也忘了他们需要吃饭。
当他期盼的黑夜终于来临,他内心忽然觉得这黑暗竟是如此亲切可爱。
他忍住内心的激动,等待最佳时机,然后摸着黑,把桌案缓缓挪至窗下,蹬上去,开始锯木头……
他屏住呼吸,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发出哪怕任何一点儿声音,导致功亏一篑……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短“锯”一点一点嵌入木头之中,当每深入木头一分,他便多一分快感,即便腹中空空,汗流浃背。
当锯断了一端之后,他轻舒一口气,为保险起见,又开始锯另一头。
他右手酸胀疼痛,便换左手,却始终不让钱包上来帮忙,他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出任何一点差错,这事关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