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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临时管理会,位于南线管辖区的辖下管理局办公室内,丁步长被一扇文件狠狠地甩在脸上,文件页顿时化作漫天飞舞,他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佝偻着背、耷拉着脑袋,狼狈不堪。
如今,他已不叫丁步长,只剩一个名字:丁小志。
“你但凡是死了都比现在活着要好,欺上瞒下夸大案件事实,支调大量的各部门警力和军队权限去追缉几个没什么本事的反叛者嫌疑人,闹出这么大动静,结果连那枚戒指都没拿回来,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个废物。”坐在椅子前的长官十分愤怒。
当然,造成现在的局面自然有它的理由,南线管辖区临时管理局中情报搜查队队长的丁小志,在第八区调查黑金戒指的事件中,为了将张兆几人彻底清除,不惜虚报了威胁指数,申请了大量的搜查队和临时军队力量,但最后的结果是造成黑能供电场永久性报废、大量军兵伤亡。
除此之外,更为严重的是对地球临管会带来的后续影响和风评发酵,致使地球临时管理会上层的负责人暴怒,下令彻查南线管辖区的临管局,而丁小志的这一壮举,牵连了众多人。
丁小志被剥夺了在临管局的职位,并且等待面临着地球临管会上层即将下达的处罚,丁小志向来了解处罚,只不过这次轮到他头上了,他面临着两种处罚,要么死,要么流放。
丁小志心灰意冷的接受着谩骂,在长官的怒斥下,他将制服上属于自己的临管会胸牌摘扯下来,剩下的日子,他或许还拥有几天的自由,接着便是等待那份结果到来。
他从没想过跑和一走了之,因为身居此位的他比谁都清楚,被地球临管会决定了的下场只有一种,跑到天涯海角都是他们的地盘。
但这还没完,长官仍有一件事向丁小志提出疑问:“中国街的事是怎么回事,你负责的那块人类数量为什么对不上。”
丁小志面无表情的回复:“我不知道,我是按照任务分配进行执行的,数量核实上报那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座椅上的长官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指轻蔑的指向他:“丁小志,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跟我耍滑头,你准备好脑袋多留两天吧。”
丁小志没有回复,默默地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资料交还后,离开了管理局。
……
他再次出现,是在一处极为隐蔽的街道末尾,这里有一个人体机械维修店的招牌,他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脱下临管会制服的丁小志,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气息更弱,看上去软弱可欺,他的个头也并不算高,但如今看上去,他破损的人体外表并不像人类,更像一个改造人。
供电场的那场爆炸中,他并没有完全死亡,他的外表皮肤之下,有着一套硬金属制作的骨骼,保护着他完整的大脑和脊柱神经,但是并不是覆盖全身,只有百分之七十的覆盖率,这也是他来到这家人体机械维修店的原因,他的金属体格,就是出自这家店的老板之手。
老板是一个半机械躯体人类,只有着上半部分的身体,下体在旧世界中因事故高位截肢,但在圭色意识的演变中让他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见到丁小志的到来,老板开口询问:“找到人类货源了吗?”
“本来有的,出了点意外。”丁小志回复,那具人类货源,被张兆截胡而不得不放弃,想到这里,他咬牙捏紧了拳头。
老板只是眼珠转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没办法了,没有货源,你的体表皮肤就不能移接,只能这样裸露着了。”
“你这里有……”丁小志的话刚说出口,就被老板喊停。
老板作出噤声的手势道:“别打我这里的主意,我不做你这种勾当,你一直以来的人体货源怎么搞到的无需跟我透露……”
丁小志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离开人体机械维修店,漆黑的夜色中,他心烦意乱,踢了一块石头,倾然间被压制在地,一把精密的仪器刀迅速通过后背的脊柱顶向里他的大脑后侧,丁小志瞬间被五花大绑,所有的肢体关节都被精准的禁锢。
丁小志怒气上扬的喊叫着:“我是南线临管局情报队的丁步长,放开我。”
但转眼,丁小志眼中的怒火就转变为错愕、诧异,他眼前站着的是张兆,还有午漫,他不敢相信他们还活着,甚至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丁步长,你现在应该不是地球临管会的成员了吧,你的事闹的挺大的。”张兆缓慢蹲下来。
“是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丁小志有些慌张,但理由他比谁都清楚。
复仇!
“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想修复你的外表皮肤吗,所以你在中国街私自藏了一名人类,打算拿他做你的手术材料。”张兆继续说道,他微微有些俯瞰的样子,逼问得丁小志冷汗不已。
比起地球临管会即将下达的处罚决定,此刻的死亡预告,成为丁小志最大的梦魇。
他顿而心理防线崩溃,所做过的恶化为无数的恐惧涌上来,张兆已然成为审判他的那个人,而在以往,他才是充当审判别人的角色。
在张兆和午漫的注视下,丁小志开始求饶:“放过我,放过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知道很多地球临管会的秘密,都可以告诉你。”
“那好,你先说你那日在中国街杀那名人类的事,是和你要做的体表手术有关吗?”张兆循序渐进起来,“还有,中国街一千五百名人类失踪的事,是地球临管会要做什么?”
“人类储纳库计划,我所在管理局接到任务,前往中国街进行人类储纳库计划,当时我的职位还没剥离,我也去执行了,那名人类,是我私藏起来的,作为人体材料修补我的身体外表……”丁小志顿即说道。
张兆点点头:“人类储纳库计划具体是什么,还有你们是如何完成对中国街人类的控制的?”
“是地球临管会上层的计划专人去执行的,我的任务只是去协作,具体操作我不知道,还有人类储纳库计划,我们管理局历来只负责协作,这是管理会上层亲自负责。”丁小志接着解释道。
张兆一笑:“那你怎么好意思说你知道很多秘密?”
“我……我可以给你当线人,我去帮你打听秘密。”丁小志连忙补充。
“可是你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第八区的事,你自己也应该玩过头了吧,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对不起,是我错了,只要你放过我,留我一条命。”
“那谢老岳的命呢,小河妈妈的命呢,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留?”张兆顿即爆发,掐住了丁小志的脖子,怒吼质问。
“给……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好好……好好活下去。”丁小志痛苦的流出两行泪水,“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脑虫……我……我能理解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丁小志的大脑本体被剥离了出来,半金属覆盖的身体哐然砸在地上,大脑微微的呼吸起伏着,脊柱神经像无数条触手一样摆动,裸露的大脑,似乎能感受到夜晚的凉意。
他也像一条丑陋的虫子了。
张兆冷冷的注视着他,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最讨厌的模样。”
【放过我,我想活下去……】
丁小志的大脑共鸣着发出声音,传到张兆耳中却如同说话一样清晰,这种与脑虫奇怪的共鸣再次出现。
在褪回脑虫形态的丁小志的注视下,张兆缓缓摇了头,他拒绝了。
丁小志的大脑,死亡在了这一刻,它的意识迅速消散褪去,大脑中尘封的记忆却得到释放,那是一段属于他原本的,过去……
他曾生活在第八区,以一只脑虫的形态,他记得他的母亲是人类,多么漂亮,在其他人类对脑虫憎恨和厌恶的环境下,母亲是唯一保护他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为了让他拥有一副脑体,攒了许久的钱去购买脑体畸变剂,但是却死在了一群暴动恶劣的脑人的抢劫下,以及其他人类的冷漠和放任不管下,母亲用她生命呵护下来的畸变剂,让他拥有了一副劣质的脑体。
他从来没有亲手杀害他的母亲,但他母亲的死却是因为他,因此后来,也就在外人口中言传成了他杀害自己母亲,换取地球临管会成员资格的事实。
但成为脑人的他并没有得到想象中应有的尊重,在人类和脑人的仇敌矛盾这样的环境下,他沦为了最大的牺牲品,他感受着来自人类与脑人群体的双重恶意,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弥补都无济于事,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因,他的人类母亲执意养育沦为脑虫的他,成为了两个群体之间的口诛笔伐,互不接受。
他开始史无前例的厌恶脑虫的身份,厌恶所有外表丑陋的脑虫,也厌恶心灵丑陋的人类,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该得到毁灭、践踏,只有将这一切傲慢与偏见的丑陋肉体和心灵全部踩碎,重新捏塑,或许才有答案。
于是那一天开始,丁小志从第八区消失了;
过了许久后,再度出现的,是地球临管会之南线管理局成员,丁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