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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一大早便拉着满载蔬菜的木板车来到了酒楼后门。
他负责每天给这家生意兴隆的酒楼运送新鲜蔬菜。
后厨的老张帮着何山一起往厨房里搬着蔬菜，两人每次搬菜时都会闲聊几句。
何山从老张的肩上拿过一捆蔬菜扛在自己肩头，宽松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了黝黑强健的肌肉。
老张扶了扶自己酸痛的腰，冲何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他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伙子。别的送菜的人都是把菜放在门口让他一个人搬进去，只有何山每次都帮他的忙，不至于让他这把老胳膊老腿一人承担重负。
老张笑道：“有一阵子没见你来送菜了。”
何山笑笑道：“嗨，前些天送菜的时候没注意，把腿给磕到了，这不是在家里多歇了两天嘛。”
老张果然发现何山的左腿走路还不太利索。
老张惊道：“这你还抢着帮我扛呢，腿受的了嘛。”他赶忙从何山的肩上卸下蔬菜，又道：“我家里有瓶治跌打的红花油，效果很好，明天我拿给你。”
何山道：“没事儿，张叔。年轻人身体恢复的快，过两天就好了。”
老张关心道：“这叫什么话。身体是自己的，就算你年轻力壮，那也得养好了身子再干活不是。没完全康复就别忙着出来送菜了，别再扭到了，搞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不是更麻烦？干什么活也不差这两天。”
何山道：“人啊，是越歇越懒，我休息两天也够了，再在家躺着非躺出毛病来不可。”
老张打趣道：“你这么拼怕不是想攒钱娶个媳妇？”
何山摆手道：“我一个烂送菜的，谁看的上啊。”
老张一听这话道：“哎。。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烂送菜的。你看我老张，一个在酒楼后厨打了一辈子杂的，不是也娶到老婆了吗？”
何山勉强笑笑：“我没有您那个福气。”
老张道：“这我作为过来人可得给你传授下经验了。女人有时候不是看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势。你只要是真心的，做人实诚，总会有女人看上你的。我老张看人很准，你是一个好小伙。说不定哪天就有姑娘看上你，托媒人去你那说媒。”
何山道：“谢谢张叔，我要是能娶个婆娘，办喜酒肯定第一个请你。”
老张感慨道：“我要是有女儿就直接嫁给你了。”
何山也道：“您要是有女儿我一定娶。”
两人相视大笑。
说笑间，两人也一起搬完了蔬菜。
老张从后厨里端出两碗水，和何山一起坐在酒楼后门的门槛上稍歇一会。
老张细饮了一口清甜的井水，何山则端起碗豪迈的一饮而尽。
老张笑道：“还是年轻好啊。”
何山擦了擦嘴，罕见的没有接话。
老张道：“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么年轻，也不傻也不笨的，怎么就安心干个送菜的活。现在的世道，你随便找个别的活不也比送菜挣得多，生活不也更有盼头嘛。光靠着送菜攒钱娶媳妇，那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何山道：“我啊，干惯了一件事就懒得换了，送菜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挣的钱不多，但也不需要愁这个愁那个的。我没什么追求，万一有女人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气，没女人看上我，打一辈子光棍我也在乎。”
老张道：“你这一辈子才过了多久啊，现在就这么看低自己。你要说像我这把年纪，说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也是土埋半截的人，这辈子基本上盖棺定论了。你才哪儿到哪儿啊，那说不定过几年你就出人头地，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了。”
老张竭尽所能的运用着自己所知道的美好词汇，来鼓励眼前这个不那么上进的年轻人。
何山苦笑道：“人和人是比不了的，有的人一出生就应有尽有，有的人呢，也许连他的命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当老张困惑时，何山起身道：“张叔，我还要给别的酒楼送菜，就先走了。”
老张道：“好，注意腿啊，路上慢一点，明天我把红花油给你带过来。”
何山道：“知道了，我明天早点来送菜。”
有的酒楼是有固定的人送菜，像老张所在的这家酒楼则是谁来的更早就要谁家的菜。
何山挥手与老张告别，转身拉着木板车消失在了巷子中。
对于这个关心自己的善良老伯，何山是想真心相待的。
可真心，他这一辈子最不可能拥有的就是真心。
即便这个送菜的身份他再喜欢，融入的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个伪装罢了，为何山杀手身份所做的伪装。
他的笑，他的哭，他的难过都是他自己在面具上画上去的，不是他自己脸上的表情。
向黄文也是如此。
他在两条街外的地方，是一个肉铺的老板。
有时候何山送菜会路过向黄文的肉铺，他们即便近在咫尺也不能多看对方一眼。
杀手绝不能拥有感情。
这是康王府的铁律！
只有像那天碰巧在一起执行任务时他们才能趁机见面，才能取下面罩，看看对方的脸，简单的聊上几句。
他们在一层又一层的牢笼中他找寻着一丝缝隙，来品尝有限的自由。
炊烟升起，日落西山，何山回到了他的“家”。
街坊邻里见他回来都亲切的和他打着招呼，何山也一一回应，没有人能想到外表朴实憨厚的何山会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他与邻里的关系都很不错，可这些反而让何山感到恶心。
他对自己恶心。
何山环顾着这个简陋的家，这不是家，这只是一个他能够休息的地方，一个能让他独自放松片刻的地方。
何山太累了。
但是身心俱疲并不代表他可以安然入睡。
二更前若是有人在窗户上敲了三下就代表今夜他还有任务。何山是玄字二等，区区玄字号的杀手是没有资格选择任务的。
“高级工具也有高级工具的好处啊。”何山喃喃道。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一条狗，至少狗能拥有自己的情绪，不需要时刻戴着面罩苟活。它开心就摇一摇尾巴，愤怒就张嘴吼叫几声，见到喜欢的人就舔舔他的手，见到讨厌的人也可以选择远离。
何山的眼睛困得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终于他熬过了二更，何山头一歪，就这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