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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他和她的近距离相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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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日头还没偏西,炮声已在岭上隆隆作响。

早有人把消息通报给了尹向荣,他一听火冒三丈,带着一班人马急匆匆赶来,上了岭一看,连夜拉上的铁丝网被剪了个稀巴烂,裁上的水泥桩都被推到了崖下面。

“姚麻子呢?”尹向荣瞪着通红的双眼喊道。

兴海煤矿的工人没有停止放炮挖井,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矿工说道:“老板在屋里头,有啥事你找老板去啥,别在这里瞎嚷嚷!”

口气相当不好,尹向荣最烦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冷眼瞅着,冲上去给了独眼龙一个嘴巴子。

然后扬长而去。

他冲进了兴海煤矿的办公区。

所谓办公区也只是修着几排破房子,低矮寒酸,象旧了的火柴盒扔在了山梁上。

尹向荣憋着一口气踢开了矿长办公室的木门,看到姚麻子躺在西边靠窗的一张大床上,高架着二郎腿嘴里哼哼唧唧。

东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阳光从玻璃窗里投进来,照着她苍白精致的脸,那双湖水一样的眸子透着冷寒,她望着窗外,怀中是一件没有织成的铁锈红毛衣,竹签顶着她的胸口,猛一看如同一只射在她心头的箭。

尹向荣心里颤了一下:原来真的是姚麻子的女人——可惜了啊!

他冲到了床边,一把将姚麻子从床上扯了起来。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明明看着我将岭子围了起来,你还派人到上面开炮挖井,说,你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声音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颤动起来,低矮的屋顶用报纸糊着顶棚,上面掉着土渣子,哗啦啦地像有蛇在游走。

“吆呵,你还真有胆来啊,小子,既然你敢来今天就休想活着出去!”

姚麻子嘴硬如铁,被尹向荣扯下床站在屋中,光脚板子划拉着找鞋穿。

“我没想着活着出去,今天我来就是和你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三番五次打着这条岭的主意,无非是想把这岭里的煤炭挖走,我成全你,咱们估算一下这岭里的煤炭出产量,然后你拿钱给我,从次后咱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是把这条岭夷为平地我也不会找你,你就是把你的坟墓设在这里我也不会找你!”

尹向荣丢开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桌上。

桌子是姚麻子吃喝用的,上好的梨木打制,坐上去凉嗖嗖的。

姚麻子点着了一支烟,他知道尹向荣会来,对于何志东的义子,他放在心上却没放在眼里,二十出头的年纪,能顶屁用,除了声音利索高亢,还能咋样!

他退后一步坐在了床上,盘起双腿,一脸的麻坑由青变黑。

“大侄子,你这是何苦来着?你明明知道这条岭是我姚四娃的,还费心思连夜架上了铁丝网,也不给我说一声,这不是做贼心虚吗?你说估算一下岭里的煤炭出产量,你先得明白这条岭归谁所有?你拿的合同那是你爹多少年前的合同,现在我拿的合同写得明明白白,这条岭就是我的——椿春,椿春,你开箱子拿合同过来——听到了没有,你聋了吗?”

姚麻子的眼睛凶狠地盯着罗椿春,尹向荣看她站起了身又蹲下去,红毛衣套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弯腰时抽了上去,露出腰上醒目的疤痕。

疤痕是烟头烫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星罗棋布。

尹向荣的喉咙被塞进了一把沙子,他吐不出言语,大声地咳嗽了几声。

“你看你看嘛,大侄子,咱这合同上标得清楚地很,你爹和你把我当作黑心肠的人,以为我居心不良你看看,你看看,合同上写得是不是很明白?”

姚麻子早有准备,眼神凌厉,腊肠嘴悉悉索索。

罗椿春递过来发黄的合同,手腕上一片青紫。

尹向荣没有看合同,而是抬起头认真看了她一眼。

近距离看她,先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苦涩的烟味混合着淡香,淡香从她细长的指尖上传过来,让人不由地想起佛像前的氤氲,灰暗里有着慈悲的光亮。

她的眼睛低垂,眼窝像两片秋天的树叶盛着冰冷的露水,一不小心那露水就会滴落下来。

尹向荣本来烦躁,此时却心里有了些许的沉静,他接过合同翻了翻——

“假的!姚麻子,你的这些鬼把戏只能骗骗和你一样的蠢货,老子眼睛没瞎!”

尹向荣跳起来,将合同掷在姚麻子的脸上,怒目圆睁。

“md,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上面有别人的手印,也有矿务局的印章,你自己没见识就不要胡扯!我告诉你,你胆敢再挑我姚四娃的毛病、阻拦我在岭上挖煤,我找上面告你们爷俩去!”

姚麻子百炼成钢,掩饰着心慌叫嚣起来,尹向荣冷笑着逼视着他,右手伸过去,手指戳到了他的额上。

“姓姚的,有本事你尽管去告,我这会就去岭上,凡是放炮挖井的工人,我一个也不客气——我一个个把他们填到煤窑里去,不信你等着!”

尹向荣旋风一样出去,修长健壮的身影像一株桦树。

姚麻子心说不好,紧跟上去,气喘吁吁拦在了尹向荣面前:“大侄子、大侄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你这样弄出人命麻烦大了,何志东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总不能把自己弄进监狱里去?来来来,先缓一步再说,我这就把人叫回来——来人,快去岭上传话,立马停工,所有的人撤回来,不得有误!”

姚麻子满脸陪笑,他到底是一块老姜,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怒了尹向荣这样的愣头青,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尹向荣脸上的皮肉动了动,他知道姚麻子是只纸老虎,可是这只纸老虎却是真正的野兽、凶残的野兽,要不然屋里的女人也不会有满身的伤痕!

他回了一下头,看到罗椿春正倚在低矮的门框上朝这边张望。

她的脸上有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如秋草上的白霜,在阳光下有着快要融化的软弱。

莫名地,尹向荣的心被拉扯了一下,随着心的拉扯,他脸上肌肉也被牵动——他冲着她笑了一下——笑意如电闪过,罗椿春能感受到他的微笑。

“我警告你姚老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觉得我爹好说话便骑到我们的头上那你就想错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虽年纪轻也死过一回,所以不怕再死一回!你要再敢打岭上的主意先过了我这一关,我何金贵一定奉陪到底!”

尹向荣说完向前走去。

山岭上忽地起了大风,卷挟着尘土扑过来,趁着这浑浊的尘埃,尹向荣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框上的罗椿春。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框,一只手握着没织完的毛衣,眼睛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黑白分明间折射着生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