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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九年陕西的春天却并不如诗词里那般美好。自崇祯登基以来,全国北方年年有大旱。由旱灾引起的饥荒,更是席卷整个庞大的帝国。
百姓们争食山中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了,就只能吃观音土,最后涨腹而死。无数人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痛苦挣扎。
西安府,外城一条不知名的街道上。所有房屋的屋檐下,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流民。他们衣衫破烂,面容憔悴,一个个都瘦成皮包骨的模样,看着甚是惊悚。
已经不知道断粮多少天的流民们,一个个的都非常吝啬自己的体力。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减少对食物的需求,他们才能活的更久。虽然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
此时,原本寂静的街道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娘,娘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以后都会乖乖听娘的话,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没有人理会小女孩,甚至离得最近的乞丐,都没有睁开眼看一眼的打算。这种场景,众人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已经见怪不怪了。实在是不值得浪费自己多余的力气,去理会这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小事。
于是乎,小女孩的哭声。成了这个夜里,这条寂静的街道上唯一的旋律。谈不上优美,甚至还非常刺耳。
饶是在寒风刺骨的初春里,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糜烂与腐臭的味道,很是难闻。这里每天都会有流民饿死,然后清晨里被巡检的差役丢上马车,拉到城外焚烧掩埋。第二天就会有新的流民补充进来,周而复始。
而其中,也有我们的李云起。他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年仅三十多就已经当上某跨国集团ceo,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特别突然。没错,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李云起的人身上。今天,是李云起穿越的第二天。早在昨天,李云起就尝试着在城里找一份工作。用来养活自己和弟弟李云舒。
然而,浑身脏兮兮且衣衫破烂的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就被掌柜或店员给轰了出来。
夜里,云舒枕着大哥的腿,甜甜的进入了梦乡,而李云起坐在街边的屋檐下,被小女孩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他很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可眼下,他连自己都帮不了,又哪里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呢?于是他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个比云舒还要小两岁的孩子,在那里无助的哭泣着。
两天前,自己最后的一点粮食也都耗尽了。如果再找不到新的粮食补充,很有可能自己和弟弟都会与那位妇人一般,一睡不起。经过昨天的尝试,李云起知道了现在的大明,工作并不好找。
除了他们穿着破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要在大明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需要有三人以上的本地人作保。显然,李云起不具备这个条件。
穿越到这个令人绝望的时代,自己未来的出路又将在何方呢?
就在李云起思索方法之时,街道上,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抬头望去,一匹高头大马后面拉着一辆官府的马车,迎面驶来。
两侧跟随着数十名手持钢刀的护从,这些护从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汉子。个个脸上都是有着森然肃杀之气。
正打量着马车的李云起,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有几名乞丐也都盯着驶来的马车,这本也没什么,只是他们的眼神有点古怪。
前世身为公司高层领导者,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之一。李云起迅速做出判断,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李云起顺着目光望向几名乞丐背在背后的手,透着月光隐约泛起一阵寒芒。李云起心下一惊,反手就抱住云舒,朝着旁边一条小巷钻了进去。还不忘回头对着马车内的人大喊一声:“大人小心”。
被惊扰的乞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怀里窜着一个孩子溜进一旁的小巷子里。还来不及杀人泄愤的乞丐再回头时,看见原本护卫在官车旁的护从已经从腰间“锵”的一声拔出了长刀,正严阵以待注视着街道两侧的乞丐。
眼见事情败露,为首的一名乞丐也来不及懊恼,大骂一声晦气。也抽出身后的武器,大喝一声道“兄弟们,随我杀了这个狗官。”
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流民中,有大约十多个人也都跟着抽出自己藏着的武器。不消一会,两边的人马便碰撞到了一起,长刀互砍之声不绝于耳。
而躲在一旁小巷的李云起却并未走远,刚才估摸了一下两方人马的实力,无论从武器装备还是人数上,官府这边还是占据优势的。而且经过刚刚自己的提醒,想来这场战斗应该很快就会平息。
敏锐的李云起瞬间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有了自己出声提醒。事件结束后,说不定能够抱上官车之人的大腿。最不济,一顿饱饭应该没多大问题。
心中已有定数的李云起躲在巷子的拐角,偷偷地打量着战局。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随着带头的那名乞丐的最后一声惨叫声,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名带头的护卫擦拭了一下还在滴血的钢刀,随后来到马车前躬身道启“禀大人,歹徒已尽数伏诛,还请大人示下。”
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走了下来。他穿着大红色的官袍,一条深紫色的宽腰带系在腰间,看起来英武不凡。特别是一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够一眼就洞穿人内心里的一切阴暗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中年男子看了眼满地的尸体。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平静。
这已经是他来陕西上任的第五波刺杀了。他甚至都没有想要留下活口询问一番的打算,一直想置他于死地的,除了那些在外作乱的反贼,还能有何人?
躲在巷角处偷看的李云起引起了中年男子的注意“刚刚可是你出言示警于本官?”
李云起见被发现,倒也干脆。带着云舒走出小巷来到那人面前躬身行礼道“正是学生。”
而早就被惊醒的云舒此刻正躲在大哥的身后,抓着大哥的一缕衣角。露出一个小脑袋,用好奇且带着两分惊惧的小眼睛打量着在场除大哥之外的所有人。
这些人都好吓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众多侍卫们,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一身煞气,不少侍卫的钢刀还在滴着血。这些看在一个孩子的眼里,那些人自然而然的就与童话故事里的大魔王画上了等号!说不定他们还喜欢吃小孩子。
想到这里,原本露出一个脑袋的云舒,将自己的小脑袋又往大哥的背后缩了缩,只留了一只眼睛继续的注视着众人。大有情况不对随时逃跑的架势。看得李云起哭笑不得!
中年人的目光打量着李云起。只见李云起兄弟二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活脱脱的乞丐模样。听其自称学生,举止之间颇有礼数,想来应该也是城外落了难得富贵子弟。心下不由得一软,转身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把街上的尸体清理一下,给这二人拿十两赏钱。”
他当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关中类似李云起兄弟二人的流民实在太多了。他有心无力。说罢也不再理会李云起,转身欲上马车离去。
李云起见了这个场景,哪里还站得住。自己刚刚冒险示警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抱上这个中年人的大腿。现在你给点钱就想把我打发了,这可不行。
李云起连忙叫住中年人朗声道“大人欲置学生于死地乎?”
走到马车旁的中年人听到这话,心下有些恼怒。好心给你赏钱,这人怎得如此不识好歹。当下话语也带了些冷意问道“何出此言?”
听出来中年人的不悦,李云起依旧语气坚定地回道“大人可知,十两纹银现如今可换多少米粮?”不等中年男子回答李云起接着又道
“按照现在的市价,换米三斗仍有富余。而城中流民遍地。为了这口吃食,铤而走险,杀人越货者大有人在。学生自幼只知苦读圣人经典,手无缚鸡之力。令弟而今也只是年仅十二的孩童。试问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学生若拿了这笔钱,焉有命在?”
听完这话的中年人不由得有些惊讶,‘色是刮骨的钢刀,财是催命的毒药’知道这个道理的人有很多,可真正临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人能够拒绝?
中年男子开始对眼前这个人提起了一点兴趣,面带微笑的开口道“本官孙传庭,现任陕西巡抚。后生,你是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孙传庭?听到这个名字,李云起脑瓜子顿时翁的一下懵逼在原地。现在是崇祯九年,孙传庭主动请缨担任陕西巡抚平乱赈灾。
和老孙配合的还有一个叫洪承畴的人,两人在一起的配合,那真是杀的一帮反贼人头滚滚、哭爹喊娘的,直接把刚出新手村的李姓快递小哥打到了怀疑人生。
历史上对于老孙的评价是‘传庭死,而明亡已。’此人能力可想而知。没想到自己刚刚穿越,就碰上了这么牛逼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