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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柳二哥说你露了两手,疯魔杖和罗汉拳?”冯紫英饶有兴致地问道。
“呃,和真定府那帮人小较量了一下。”倪二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冯紫英这等大人物怎么也会对这些江湖打斗的事儿感兴趣,挠了挠头,“平谷那边就是纯粹的过手切磋了,很平和,……”
“唔,那你这一身武技是师承前宋大相国寺鲁智深一脉?”冯紫英含笑继续问道。
面对冯紫英的兴致勃勃,倪二也颇感头大,无奈地摇头:“大人,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以讹传讹,我这是疯魔杖法和罗汉拳,但是要说和您提到的《水浒传》那些传奇话本里的故事扯上关系,就有点儿沾不上边儿了,我这是祖传,我们倪家祖籍河南那边儿,这疯魔杖法和罗汉拳都是历代祖传,但是却也是不断汲取别家精华慢慢改良来的,可和您说的鲁智深的故事没关系。”
“唔,我就是好奇而已,柳二哥在我眼里算是高手了,倪二,你这武技和柳二哥相比,孰优孰劣?”冯紫英是真有些好奇。
自己枕边人尤三姐和柳湘莲都是崆峒派出身,但是尤三姐要比柳湘莲明显逊色一筹,可尤三姐是女子,跟着自己贴身保护就要比柳湘莲合适许多,但柳湘莲武技高到什么水准,却不得而知,所以冯紫英也很想知晓。
被冯紫英的问题给问住了,换了是别人,他早就嗤之以鼻懒得和对方多废话了,但是这一位他还不好不回答,迟疑了一下才道:“柳公子剑技惊人,我没有真正接触过,但是我也知道这般使剑的,单打独斗相当厉害,尤三姨娘应该是和柳公子师出一脉吧,他们这一门惯于剑走偏锋,……”
冯紫英不乐意了,“倪二,你说这么多,我问你和柳二哥较量如何,你扯那么多干啥?”
倪二再度挠头,吭哧半天才道:“若是柳公子二十回合不能杀了我,那么我取胜的可能性或许要大一些,嗯,街巷逼仄之地柳公子取胜的几率更大,若是野地间,我或许胜率稍高。”
把倪二逼得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也是难为倪二了,硬生生脑门子出一头汗。
冯紫英顿时刮目相看,“倪二,看不出啊,柳二哥是我见过的人中武技最强的了,你居然和他较量还有不小的胜算,你这算是大隐隐于市么?你该去军中好好奔一回才是啊,没准儿就能有个大造化呢。”
倪二笑了起来,“大爷,您这就是说笑话了。我这几下子,您要说寻常逞勇斗狠,我一个人对付一二十人都没问题,可是上了战场,这点儿个人勇武能有多大用处?弓弩火铳,随便几具对着你,你就得要给跪下,三五十米开外,人家轻而易举就能把你给射成马蜂窝,结阵对杀,三五具刀枪劈砍刺杀,你能抵挡得住几下子?嘿嘿,我这点儿庄家把式,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还行。”
倪二虽然谦虚了一些,但是也是大实话,真正到了战阵上,个人勇武有没有用处,肯定有,起码生存能力要强一些,但是你要说要一剑能挡百万兵,那就真的是笑话了。
“倪二,你也别妄自菲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等武技在战阵上或许有限制,但是在日常突发性的遭遇战中却是能大显身手的,别的不说,你要说真定府的也好,平谷县的也好,你要没几下子,不说你的营生就没了,但是起码权威就会遭遇挑战,你就得在其他方面花更多的努力把它赢回来。”
倪二点点头,正色道:“大爷说的是,不瞒您说,现在这么大一个摊子,我也是战战兢兢,深怕哪一天出个啥事儿,砸了场子,我自己丢脸事小,折了大爷的面子,那我就百死莫赎了。”
冯紫英哈哈大笑起来,这倪二倒是有趣,这番话虽然说得不伦不类,但是听在心里却是舒坦。
“行了,倪二,我说过,你这个人有造化,貌似粗豪,其实性子谨细,是个干事儿的。”冯紫英沉吟了一下,“京师城不比其他地方,顺天府也不比其他府州,龙蛇混杂,朝廷中枢,皇室天家,高门大户,勋贵高官,都云集于此,不仅仅是那些不开眼的盯着这里,这域外的女真人,蒙古人,倭人,哪个又能不盯着这里?朝廷有些忙不过来,没准儿就得要借助民间力量,你借着这层关系和官府拉上关系,只有好处,也算是忠君爱国的一份心嘛。”
“倪二明白,倪二明白。”听得冯紫英说得正式,倪二赶紧起身又是一礼道谢。
“坐吧。”冯紫英摆摆手。
他对倪二的印象一直很好,从前世中《红楼梦》书中倪二和贾芸故事那一段,他就对这二人印象很深。
既然来到这个时空中,自然在能帮一把的前提下就愿意帮他们一把,也算是送他们一场造化。
从现在来看,贾芸也好,倪二也好,都表现得可圈可点,自己在这京师城里的最底层,也算是有了一层厚实的情报网。
这也算一定程度弥补了汪文言、吴耀青他们这帮从江南过来对北方情况不熟悉的班底的缺陷。
像现在汪文言就很好的利用了倪二这手底下三教九流一两千号人,这每日走家串户清粪的,替高门大户送菜蔬果子的,帮着官府衙门和豪门勋贵修房建墙的,赌场里边豪赌借贷放贷的,甚至倪二还打算在几门选址弄几家客栈,粉子胡同那边一家青
楼倪二也已经入了股,真真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样样都能靠得上了。
可以说,这家伙真的给他指了指路,就像是吃了药一样恍然大悟,上了道猛然飞奔起来了,没准儿哪一个门道日后就能给自己提供一些想象不到的帮助。
冯紫英简单地问了这半年来倪二在京师城内地下灰色行道里的发展,倪二自然不会隐瞒,也说得绘声绘色,倒是把冯紫英瞌睡都听得没了。
“嗯,倪二,就你目前的情形来说,算是不错,但是近期京中人口暴增,我听说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那边也是人满为患?”
“大人,这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万人,别说外边进来讨食儿的,就算是咱们京师城里那些个不安分也不肯放弃这样一个机会啊。”倪二苦笑着道:“刑部和顺天府都着了忙,可您想想这北边七八个县的士绅大户们都拖儿带女把家当搬了进来,这么多肥羊,您说那些捞偏门的不趁此机会吃一嘴?但我可以保证,我下边人绝对没有去伸手,但是他们来赌场赌坊里,被人宰了套了,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那贾瑞岂不是在你那银钩赌坊里如鱼得水?”冯紫英打趣道。
倪二有些尴尬,“呃,贾瑞现在没有在银钩赌坊了,……”
“哦,他不放贷了?”冯紫英还有些惊奇,这厮还能改好了?
“不,不是,他现在去了云顶赌坊。”倪二低垂着头。
“谁的?”冯紫英扬起眉毛。
“还是我们的,贾瑞觉得银钩赌坊熟人太多,银子借给他们也不好,不借也不好,所以就去了新开不久的云顶赌坊,在南熏坊那边。”倪二终于顿了一顿,“另外还有一桩事儿也要告知大爷,……”
“什么事儿?”冯紫英对这个倒是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贾瑞这厮看样子是在龙禁尉密探这层身份上越走越深了。
“就是邢姑娘家的事儿。”倪二偷窥了一眼冯紫英神色变化。
“邢家姑娘?岫烟?”冯紫英有些惊讶,岫烟那等女子,还能和倪二扯上什么关系?
“对,那邢家姑娘的父亲,也就是荣国府大太太的兄长,在银钩赌坊里赌钱输了不少,后来便四处借高利贷银子,在贾瑞那里也借了不少,但那刑忠如何还得起这般利滚利的银子,便是越陷越深,拆东墙补西墙,……”
冯紫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邢岫烟的老爹出了事儿。
“刑忠?他借了贾瑞的银子?”冯紫英皱起眉头,“借了多少?”
“不止在贾瑞那里借了银子,贾瑞催得紧,刑忠便想着去翻本,便又去别处借了不少,想要去赌场翻本,结果……”
结果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窟窿越捅越大了。
冯紫英忍不住扶额,这刑忠怎么就能生出邢岫烟这样一个冰清玉洁性格高洁的女儿来,自己却是这般不争气?
“现在这刑忠呢?”冯紫英对邢岫烟的印象很好,尤其是对方又和妙玉是手帕交,若是可以他自然不愿意邢岫烟也卷入这等乌七八糟的事儿中去。
“现在好像是东躲西藏,欠贾瑞的倒是没多少,但是前外边儿的就有点儿多了,那贾瑞就在撺掇刑忠把邢姑娘许给孙家孙绍祖做妾,孙家便能替刑忠把那笔银子还了。”倪二瞟了一眼冯紫英,“好像赦老爷和大太太也有些赞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