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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图阿拉位于苏子河畔,和大周的鸦鹘关遥遥相对,大周的边墙在鸦鹘关这里形成一个向东的凸起,然后沿着南北向后收缩,而北面一系列的古勒寨和马儿墩等要地都是沿着苏子河畔落成,一直到界凡寨注入浑河向西,隔着萨尔浒与抚顺对峙。
之所以选择在将汗城建在赫图阿拉也是多方面考虑而决定,虽然鸦鹘关仍然向一根匕首直接对着赫图阿拉,但是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大周已经没有那份气势敢于出边墙一战了。
对于建州女真来说,赫图阿拉就算是丢了也无大碍,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但是等到某一天女真人具备了一举拔除鸦鹘关、抚顺关和广顺关实力的时候,他们就会一举吞下整个辽河以东的大周土地。
这种局面在十年前就已经慢慢形成了,只不过似乎在这一两年又有些变化了。
一行人从马上下来,甩蹬落马,气氛有些凝重。
抚顺之战的喜悦心情似乎在慢慢散去,对于建州女真来说,打赢一仗固然是好事,也的确带来了莫大的收益,但是对于大周来说,这却不过是如同蚊蚋叮咬了一下一般,或许会痛会肿,但是却远谈不上伤元气,但是若是大周在任何地方给建州女真来这么一击,那就真的是要透彻入骨了,所以半点疏忽不得。
一干人簇拥着努尔哈赤鱼贯而入。
努尔哈赤细目修长,宽面直鼻,若单单是从面目来看,委实看不出太多什么来,和寻常女真人相比,也就是显得更为壮硕而已,不过把一身特制的衣衫服饰穿戴上,那么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所谓的气势了。
大汗府在赫图阿拉城西北角,虽然赫图阿拉城已经建成多年,但是如果相较于中原内地的城池,这座城简直就简陋无比了。
即便是这座在城中堪称最豪华宏大的建筑物,也不过就是一座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型花厅罢了,论摆设装饰,远无法和真正的花厅相比。
努尔哈赤阴沉着脸径直上座,一干人也都随行而入,在两侧落座。
此时的建州女真还并没有真正形成一个统一或者周密的体系制度,沿袭着从几十年前流传下来的惯例,即便是麾下的重臣大将以及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也都没有太严谨的规矩,只不过努尔哈赤依然依靠着自身几十年来的铁腕和战功牢牢控制着这个正在向着潮头奔涌的部族。
“父汗,抚顺一战,我们获益良多,察哈尔人在南边战事不利,与我等也并无多少影响,何须如此担心?”气氛太过凝滞,还是褚英忍不住启口。
努尔哈赤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理睬褚英,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个长子了,为人骄狂不说,而且很多时候说话行事不用脑子,远不及代善和皇太极稳重,若是论勇武,褚英倒也还行,但是像莽古尔泰却也不输于他。
“安费扬古,你说。”努尔哈赤在政务上不太喜欢自己几个儿子发表意见,更愿意听安费扬古、费英东以及额亦都几人的意见。
“抚顺一战我们虽然俘获了数万汉人,但是我们汉人擅长耕种熟地,我们这边的土地大多都是未经开垦的荒地和生地,这些汉人过来之后,起码还需要两到三年才能将这边生地荒地开垦出来,而且前一两年恐怕都很难自给,这是最大的难处。”
安费扬古显然是在这个问题上做过精心研究的,“这些汉人渔猎不精,这一两年只怕我们还需要从外边运来粮食接济,让他们渡过这一两年困难时期,方能渐渐发挥作用。”
努尔哈赤点头,安费扬古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看上去这一战收获颇大,比起以往不过三五百或者千余汉人归附,那都影响不到,只要稍微挤一挤,也就能过去了,但是这一次却是上万人裹挟而来。
要想让这些汉人安安心心留在关外种地,恐怕不仅仅是分给他们几块皇帝那么简单,还得要让他们这一两年能够熬过去活下去。
问题是建州女真内部的粮食也是十分紧缺,否则也不需要隔三差五的要去大周那边打草谷了,可这上万人的人口过来,这不是简单去南边捞一把能解决问题的了,而且辽东遭此袭击之后,只怕现在更是全面加强防御,要想过去打草谷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是一道难题。”努尔哈赤也感到头疼,这么多汉人,好不容易掳掠来,只要让他们安分守己几年,就能迅速成为自己治下的顺民,至于土地,关外太多了,他甚至不太需要对方交多少租赋,只要他们能种出更多的粮食,保证自家的使用,那就是最大成功。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额亦都迟疑了一下。
“哦?”努尔哈赤眼睛一亮,额亦都身体不太好,努尔哈赤已经不太愿意太劳累对方了,“什么办法,额亦都,只要我们做得到。”
“大汗,其实可以通过朝鲜,甚至日本来解决,朝鲜那边那个光海君现在对我们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如果我们对其施加压力,其必定愿意像我们售粮,至于日本这边情况应该更好一些,壬辰倭乱之后,虽然日国内部发生了变乱,但是其幕府将军体制已经逐渐稳定,而且其对大周的敌意并未消减,仍然抱有某种企图,所以才会有这一次他们在江南那边的出击,……”
额亦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呼吸有些急促,停顿了一下之后才道:“就当下局面来说,朝鲜和日本都已经对大周有了疑虑和敌意,这对于我们是好事,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在很多方面合作。”
“额亦都,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朝鲜和倭人还是有些区别的,朝鲜仍然奉大周为正统,他们对我们也不过是迫于形势的虚与委蛇,倒是倭人,他们野心不小,他们那位前任首领发起了对朝鲜的战争,如果不是大周介入,或许朝鲜已经亡国了,但现在这一任首领显得更为隐忍,可野心却未改变过。”
何和礼忍不住插言。
“父汗,何和礼所言甚是。”虽然没有得到父亲首肯,但是代善还是抓住机会要表现一番,从大周之行回来,他收获极大,同时又感觉到安费扬古和费英东他们对兄长褚英的不满,而且似乎这也影响到了父汗,这让他看到了机会。
“但是儿以为从朝鲜买粮应该不是问题,至于日本那边,更应该积极联系,到时候我们几方完全可以联手起来,或许他们只是想要利用我们,但是我们更需要时间,这种合作对双方都是有益的,中原江南之地肥沃膏腴,不是哪一方能轻易吞下的,只要挑动日本野心,必定可以牵制住大周的精力,……”
对于代善的插言,努尔哈赤有些不悦,但是代善的观点却赢得了额亦都、费英东等人的赞同,努尔哈赤也不好斥责,只能冷冷地道:“日本人亦是狡狯之辈,岂会轻易上当?”
“父汗,这也不算上当,汉人曾经说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人视我等为边荒蛮夷,但是当他们自身都变成了鹿,那也就不能怪我们变成猎鹿的猎手了,儿子相信日本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代善也隐约感觉到父汗对自己的复杂情绪,对褚英的不满意,对自己却又有点儿鼓励加防范,还有莽古尔泰和黄台吉亦是如此,这让他也有些吃不准自己父亲究竟是如何考虑的。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粮食问题,肯定要解决,下来之后额亦都你和何和礼在商计一番,看看如何从朝鲜与日本解决一部分,另外大周那边也还有许多漏洞可钻,哪怕是辽东镇这边冯唐能够控制住,但蓟镇和宣府镇那边呢?那些大周商人在察哈尔人和科尔沁人那边出入不忌,甚至还为他们提供方便,我们是否可以通过他们从蒙古人那边转运过来一部分粮食呢?”
“大汗,那样做的话,成本就会很高了。”费英东忍不住道。
“只要能熬过这两年,一切都是值得的。”努尔哈赤很果断地摆摆手,“我们女真人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交换,只要有人,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新夺回来。”
“大汗说得是。”
“大汗英明!”
一连串的夸赞和支持话语从厅内中人嘴里冒出来,不过正确没有让努尔哈赤有多少高兴的表情,“好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们都清楚我们面临的难处,察哈尔人和内外喀尔喀人这一次南征居然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委实出乎我的预料,尤其是内喀尔喀人,宰赛这个家伙没想到一晃还成了我们的祸患了,而且他和叶赫部,大周之间的这种关系,大家觉察到了么?会对我们建州女真的发展带来一种包围圈式的限制,甚至包括东海女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