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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胎而结,同福同祸。”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哗啦啦。
镜碎之声如水声。
“啊~吼!”
一声似人似兽的怪吼,带动听者心跳如鼓,仿佛轰动了人心。
站在隐日晷阴影里的赵子,抬眼望去,赫然见得那独立龙蛇孤陆上的匡悯,正持槊仰天,发舞如蛇!
那怪吼之声,正是从其人嘴里发出。
好端端一个道门玄修,道国正帅,处处怪诞似魔!
但见其后颈处——那里本已是疤连着疤,血滚着血,坑结着坑,狰狞得不知怎么形容——现在却鼓起一个大包!
它像一个疖子,像一个瘤,而迅速膨胀成一个肉团。简直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生长,终于将表皮撑破,最后在鲜血和黏液之间,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湿发一缕一缕的纠在头皮上,但那双眼睛睁开来,于污秽黏液中渐而清晰了冷酷五官,分明又是匡命!
匡命……还是匡悯?
赵子已经看不懂。她的眼睛在这时候迸出毫光,试图辨析其理,剖见其身。
但匡悯的变化还在发生——不仅仅生出第二颗脑袋,还生出第二双手臂。
两颗脑袋相对,两双手臂相对。
双头四臂身!
在成型的这刻,这具身体的气息猛然暴涨!
本为绝巅,还能更强。
且在赵子的【视界】里,她仿佛看到裂开两半的玉器,重新拼凑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这一刻的匡悯才是完整!
可她又看到这两颗头颅,是两个人。
正面是匡悯,反面是匡命!
到底是什么邪物?
“拿着。”匡悯将手中的刑徒铁槊,往身后一递,被匡命拿在手中。
不同于湿漉漉还在淌血,满面杀气的匡命。匡悯这时仍有相对的平静,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轻轻地拍了拍。似自嘲,似无奈:“很难想象我会用这副丑陋的形态面对你们。”
他微笑着:“你们真是……该死啊。”
他的一只手抬起来,恰恰横隔于自己的脖颈,挡住了孙寅探来的手,只是一推,便将他推为一颗飞到无尽远处的星点——将他推到了隐日晷的边界!
而后纵身一跃,直接撞碎了那高大的宝船,杀至独立于甲板的钱丑身前,当头便是一拳!
他的拳头之上,没有任何华光。
如此内敛的拳头,所过之处,穿过一道道蛛网般的裂隙——那千条万条颜色各异的线,分明是隐日晷内部规则的裂隙。
这个世界几乎不能再容纳他!
取回全部力量的他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他发现真正控制隐日晷的并非是赵子,而是眼前这个自称百宝真君的钱丑。
他倒要看看,这张仍能将笑容挂住的平庸面皮下,究竟藏着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看到在他的拳头之前,钱丑的眼神依然平静。
弱者的假想,虚妄的自信!
他明白他的拳头落下后,一切都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形一滞。
他身形停滞并不是钱丑施展了什么手段,亦或孙寅已经赶回来。
而是在他身后,与他连体的那个人——
大景荡邪统帅匡命,倒竖刑徒铁槊,将这支铁槊插在了宝船甲板上,身上迸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黑色光辉,硬生生地止住了这具双头四臂身的冲锋!
双手空空如也的匡悯,看着前方已经不到十步之远的钱丑,没有急着往前冲锋,而是略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下,声音异常冷漠:“你是真的想死啊,匡命!”
“你知道的。”与他背立,共享一具躯体的匡命,慢慢咧开了嘴:“——我享受危险!”
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一张脸,但轻易地可以看出来两个人的不同。
匡命时刻给人一种危险、疯狂的感觉。
匡悯却是高高在上,轻贱所有。
“这么多年来我纵容你,给你一段完整的人生,甚至现在愿意同你分享此真——”匡悯亦然咧开嘴角,却是似笑似讽:“但你好像,从不知珍惜!”
他往前走。
匡命在身后拼尽全力来阻止。
刑徒铁槊已经牢牢扎入宝船甲板,但就这样剌着船舱行进,玄光崩溃而甲板碎片翻飞!
匡悯和匡命是两个人,但却是一体所生。
他们是双生子,连体婴。
出生的时候就在一起,有两颗脑袋,共用一个躯干,但却是天生的道脉!
被父母视为邪祟恶胎,抛弃在乱葬岗,本该早为野狗所食。
幸有一位捉鬼的道人路过,被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所惊,将他们捡起,以羊乳喂养,以道经启蒙。
因“上天之悯而有命”,故给他们取命叫匡悯和匡命。
匡悯聪慧好学,匡命木讷寡言,但对于道经,都有非同一般的天分。
一个蘸酒画符,画得鬼不认得,自己也不认得,为人灵前唱道歌都缺句漏句,甚至没有名字、只知道姓匡的老道士,一本摘录不全的道典,养出了天生的道种!
那部残缺不全的道经,名为《玉清无上内景真经》。
当然不是什么修行法,而是玉京山广传天下的传道之经,几乎每个道士都看过。但不是谁都看得懂。
五岁那年,老道士摇摇晃晃地闯进房间,一手提着剑,喝得醉醺醺,满脸是泪:“有人看到你们了!说我在养妖魔!小观不日就要被扫灭,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
最后是匡悯说:“道士老爹,请留下你的剑,给我们半夜的时间。天亮之后,你会得到一个正常的孩子。”
第二天只剩匡命从房间里走出来,自此没有任何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只有后颈留下一个大疤,无论寒暑,永远地贴着膏药。再后来,膏药也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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