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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道城。
一处破旧的房屋里,正举行着一场寂静的葬礼。
灵堂处,大堂没有棺材,只有木牌树立在一张大桌子上。
桌子前面跪着十数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和小孩。
没有眼泪,只有麻木不停地把纸钱放在火盆的手。
从柳城逃跑出来的马阀女眷和孩子们,在中途碰到了其他三个门阀逃出的人,听到马阀夫人娘家在良道城,她们便一起来到的良道城。
一到良道城时,马阀夫人便直接去娘家寻人去了,其余人在曾经的一处府邸里等待消息。
她们哪知道马阀夫人回来时,只带了一袋银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邸里。
瞧这姿态,她们把马阀夫人去娘家的情况猜得七七八八了。
无非就是落魄亲戚上门被赶了。
她们逃跑的时候,来不及带出贵重物品,就带着人跑了,现在一穷二白也不以为过,回娘家被嫌弃也是正常的。
“我听说马家那媳妇,是前头那个夫人生的,娶了继室之后,就没管过了,出门的时候,才给了一箱嫁妆就让她走了。”
披着白布,虽然憔悴也不影响身上风韵的女子捂着嘴,对身边的那个人说。
“怪不得才给了一百两就赶她回来了,她刚死了相公,还有一双儿女,就给一百两就打发了,好歹也是亲生女儿,如果你说有后娘,我就理解了。”
旁边的妇女惊讶地偷偷瞄着前方。
最上面是她们口中跪着的马家媳妇,旁边还有两个紧紧看着她身边的小孩子。
只觉得可怜和庆幸,可怜马家媳妇刚丧夫,娘家又不给进,还要带着两个孩子谋生活,这世道一个新寡女子怎么抗?
庆幸的是自己还有娘家可以回去,不会沦落到马家媳妇这样的下场。
她们几人的娘家都不在良道城,只是逃跑路上遇到了,马家媳妇又说可以让她娘家去找方岚报仇,她们才会跟着过来。
现在马家媳妇娘家那边,一副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看来她们做完这次葬礼就要各自回家了。
至于曾经说的报仇什么的,她们早就已经没当一回事,当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时,说报仇的话都显得空洞,还不如想未来怎么过。
听着周围的碎碎念,马娴抓住了娘亲颤抖的手,沉默的往火盆里塞纸钱。
她对于那一天娘亲去找外祖父,外祖母时,所遇到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娘亲被马阀混乱吓得乱了心神,一路赶回良道城,也没有停下休整,直接拉着她和阿弟来到了外祖父家门口。
外祖父是豫州豪门大阀,卢阀的三房庶出子弟,就算是庶出,门也比她们在柳城的大多了。
当时娘亲发丝凌乱,耳饰都丢失了一只,她的脸上还有娘亲给的一巴掌掌印,阿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哪里还有一门阀贵夫人和子女的模样。
一开始马娴也以为娘亲是为了报复方岚,才会去找外祖父,没想到娘亲带他们走的是侧门。
主人家和贵宾有正门,侧门一般是下仆和闲杂人等进出。
这时马娴才知道,她的娘亲比她更清楚现在的形势,她把自己放低姿态,为的只求娘家施舍一点援助。
刚才之所以打她,也是因为这世上,不管父辈做错了什么事,就算是对不住马娴。
马娴也不应该在阿父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说出那些泼冷水的话,更不应该为他们的灭族敌人说话。
有些事情想可以,说出口就变了味了。
马娴也知道当时自己说错话,逃命逃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她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没想过娘亲和阿弟他们的恐惧和害怕。
马娴和娘亲还有弟弟,其实当时并没有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
只和外祖母的陪嫁嬷嬷说马家出事了之后,就得到了装有一百两的银子,还有一句:
嫁出去的女儿,便与娘家人无关,以后不用上门了。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能重重地压在她们身上。
当时她如果不是扶着娘亲的身体,恐怕娘亲会直接软倒在地上。
回来娘亲就病倒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马娴找人办这次的丧礼,因为要节约银子,空棺都没有定做,直接刻了一排排位。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正尸体都不在,形式主义就节省了吧。
忙得没有一刻空闲的马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个想法的不对劲之处。
她看着火盆中跳跃的火光,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娘亲养尊处优这么多年,阿弟还小,她虽然已经及笄,但良道城没有招女工的地方。
这一百两迟早要用完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如果是在柳城……
马娴握紧了拳头,轻轻吐一口气,眼神透着坚毅。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