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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就是如此的偏心,在阴山内侧,还没有彻底形成乌梁素海的大沼泽到处都是水,而隔着一道山梁的另外的一侧,则是干燥得似乎捏其一团泥土来都会冒出火星。
不过现在倒是例外,似乎是大自然也慷慨了一回,在这一片几近干涸的土地上泼洒下雨水。
山风如刀一般在破碎的山石崖壁上呼啸碰撞,雨水虽然暂时免除了断水的危险,但是也带来行进上面的困难。
黄泥地被水一浇,然后再经由人马一踩,简直就是巨大的烂泥塘,踩下去容易,拔起来却难。在这样难行的道路上,这一队人马,却丝毫没有畏难停步之意,只是沉默的向西南方向而行。
这队人马在山间之道上蜿蜒曲折,拖出去长长的一条。按照马背上的骑兵人数来看不过只有三四千人的模样,但是随着军队跟着的骡马却似乎也有三四千的数量,俨然是一骑双马的架势。
大队骡马身上,都在马背两侧上驮着兵刃甲胄,干肉奶酒,帐篷毡布等等的物品,压得这些驮畜都低着头,在雨雾当中,吐着长长的白气,一步一步的艰难向前。
身上裹得几层破布的鲜卑奴隶,浑身上下滚得跟泥猴一样,错杂在骡马大队之间,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跟随,差不多也有一千多人的样子,这些鲜卑奴隶前前后后的奔走,竭力驱赶着这些已经显得有些筋疲力尽的骡马,不时有呼斥吆喝之声传出,混在风雨声和马蹄声当中在山道上回响。
在五原雁门一带闷了许久,这些鲜卑王庭的战士们每日里只能在草原上跑马,摔跤,对于天性就是倾向去侵略这些人来说,着实有些枯燥了一些。
现在突然在并北这里冒出了一个什么汉人的中郎将,再加上一个原先的手下败将南匈奴於夫罗,然后竟然将阴山的那一部分的鲜卑给打败了,便在阴山中间道口上修建了要塞,一副要将阴山纳入其下的样子,这如何能让这些鲜卑人接受?
阴山中间的道口,不仅是路途短,重要的是补给方便,从北面的草甸子到南面的水草丰美之地,跑起来的话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而走东面这一套枯骨山道,三四天内能走完就算是相当不错了,先不说道路难行,单单是来回为了携带人马饮用的水,就导致大部队要少带多少的战利品?
因此来说,保持住阴山南下的通道顺畅,不管是对于鲜卑人来说,还是其他的漠北的游牧民族,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这条道路,控制在谁的手里,就意味着谁拥有了主动权…
打阴山自然是要打,当鲜卑大王步度根下了决定要南下攻打汉人的决定之后,这些鲜卑诸位头人统领,都是个个兴高采烈。对于战争,他们从来没有感觉畏惧过,只是觉得又可以劫掠一番了。
倒不是没有人反对,但是主要还是针对于季节而言,因此当鲜卑大王步度根表示这一次的战斗以短时间突袭为主,不会拖长的时候,这些反对的声音也就自然消失了。
鲜卑人这个时候还是很骄傲的,在大草原上檀石槐的名声还没有完全消散,鲜卑勇士的武勇也还在草原上牧民之间流传,因此这些人也就基本上没有考虑过万一被败了会怎么样,对于他们脑袋当中的词语量来说,并没有“万一”这两个字。
鲜卑人勇猛,但是并不意味着鲜卑人完全不动脑子。
阴山营寨,虽然没有全部完工,但是依托着山势而建的军事要塞级别的堡垒,并不是一般汉人所谓的坞堡那样容易攻陷。
军事要塞,便是一切都是以最残酷的现状为模板进行修建的,并且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一个小的军事要塞,甚至比一个大城市还要难以攻陷。
军事要塞往往都是修建在险要的区域,原本就易守难攻,而大城市为了生活的方便,往往不能选择地形极其险要的区域,虽然大城市人口众多,兵源也不少,但是相对来说需要防守的区域也就更多,兵力稍微差一些,就会露出城防之上的破绽。
大城市一般来说周边都有一些附属的村落和集市,而这些村落集市在被攻击的时候,一个是会成为敌军补给的来源,另外一个也会给敌军搜罗到更多的木材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来制造出攻城的器械,再不济也可以强行掳掠周边的人口…
另外还有一个隐形的因素,就是大城市防守的时候,虽然储备也会多些,然而消耗也同样的惊人,一旦城中出现问题,带来的后果都是相当严重的,反倒是军事要塞这种强度极高的堡垒,只要有两三千人的守军,往往两三万人都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攻打下来。
历史上,这样的军事堡垒性质的小城,守军依托着防守有时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甚至是防守了十几年,敌军也没有能够最终攻打下来。
阴山之处的营寨,虽然并没有完全修整完毕,但是也不意味着可以轻易的从正面碾压,况且攻这等城塞只能拿命去填,而且填光了也不见得能拿下来,着实不怎么划算。
因此鲜卑大王步度根为首的鲜卑大小头人们就形成了统一意见,阴山的要塞能毁掉就毁掉,如果说毁不掉,那也不强求,但是汉人在阴山南面的诸多人口还有相关的资源,便是要让鲜卑的兵甲儿郎们,好好舒散一下筋骨的!
当然,要是汉人无能,不能抵挡,那么也可以看情况一口气直接杀到平阳去,好好的搜刮一番!
农耕民族的花花世界,向来就是游牧民族的心头好。
鲜卑大王步度根精选了三千强壮的鲜卑骑兵,辅以千余做照料和服侍工作的奴隶随军,再加辅助替换的骡马战马等三四千,倒不是拼凑不出更多的鲜卑骑兵,只不过一个是现在这个时间确实也要留一部分人在部落里面照看牲口,另外一个方面,从阴山东面绕过来的道路并不好走,人马一多,便供应不起沿途补给了。
但是算是如此,这条道路依旧不好走,虽然说现在下雨免除了一些水源缺乏的困难,但是泥泞的路面却更加添加了行进的麻烦…
大风在山头山间卷过,似乎源源不断的将天边乌云推赶过来。
乌云翻滚之间,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的雷声响动,然后一道霹雳闪耀其间。
在电光当中,几十名彪悍的鲜卑骑兵的身影忽隐忽现。为首的一名壮汉,膀大腰圆,几乎有旁人一个半的宽度,胯下的战马喷着粗气,死命的在泥地当中拔腿向前。
这名壮汉纵然在风雨当中,依旧只是一身单薄的皮袍,在裸露的半边赤膊之上,血色蜈蚣模样的疤痕遍布,古铜色的皮肤之下一丝丝一条条的肌肉明显可见,宛如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脂肪全数是肌肉一般…
壮汉仰头张开一张宛如血盆的大嘴,接着天上掉下来的雨水,许久才咕嘟一声全数吞下肚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壮汉忽然嘿嘿嘿的笑了出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像是饿鬼见到了美食一般,充满了贪婪神色。
还有雨水也冲刷不去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