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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向来便是如此,一同作战的胞泽虽然有大有小,年龄有长有幼,但是相互之间都宛如兄弟一般,平日里相互调笑什么,都不算是什么事情,甚至因为一些事情口角打斗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只要是上了战场,那么就依旧是可以信赖的战友,豁得出性命的兄弟,平日里面纵然有些小过节,也都是放过不提。
因为在这个年代,这些或许有些粗鄙的汉子都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战阵当中,今天若是你不救护旁人,那么当你需要旁人来援护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而唯一没有参与调戏黑老刀的,也没有笑,而是依旧绷着脸,一丝不苟的蹲在地上的人头前,正在检查的军法官。
原本大汉军律,是跟着前秦来的制定,所谓首级之功,便是军中最为首要的功勋,数人头这样的活计便有专门的人员,只是认甲兵之上才能算是正儿八百的首级,其余的像什么仆从兵,像什么劳役的民夫之类的,便是统统不算。
可惜到了汉代后期,随着匈奴的远去,这人头首级的功劳,或许为了打压因为军功而迅速崛起而的这些粗鄙的武夫,或许是因为窘迫无比的财政,已经到了无法支持的地步,便渐渐的将首级之功取消掉了。
再加上汉武帝大肆贩卖民爵,导致爵位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贬值了不少,从而从前秦流传下来的尚武和凶悍的精神,也就逐渐的在消失…
杀人的奖励不再是发放到每一个兵卒手中,而是名义上面向了整个的军队,其实讲起来也就是等于给予了统兵的将领,而不是真正面对死亡的小兵。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导致了作为最为基层的兵卒没有足够的动力,去战场上博取家庭的富贵和地位。
因此到汉代汉灵帝时期,兵卒的来源也就渐渐都变成了募兵制,勇猛的也都是士族圈养的私兵武夫,而全民尚武的时代仿佛就在渐渐的远去。
斐潜在并北,和匈奴鲜卑作战,也为了培养出更多的军功家庭,方便衍生出更为精锐的军人家庭,并且为了收拢军心,因此就重新将斩首和军功爵重新挂钩起来,将前秦汉初的那一套军功功勋体系重新拿出来使用…
“无甲、有马…”检验过人头的记账的军法官站起来,将两个人头用脚拨到了旁边,说道,“不过马只有三匹,也就仅能算三个首级!黑老刀,没有问题的话俺便计数了!”
从粟邑出来报信的兵卒,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为了跑得快些,也为了跑的距离更长些,因此一般都是不穿甲的,至于人头多了两个,并不是这两个不是兵卒,而是这两个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射杀了,然后所骑乘的战马就跑得远了,等将后面的三人也杀了之后,再想去找马就有些找不到了…
“嗨!晦气!成,就这吧!”
黑老刀走上前,将那两个毫无价值的人头踢到了一边,然后低下头,伸手从自己脖颈当中扯出来一根麻绳,然后取下了贴身带着的,串在一起的两个小小的薄铜片,便连着麻绳一起递给了军法官。
铜片都是黄氏工房的产物,水力锻打出来的薄片,算是斐潜独有的军队兵卒铭牌系统。
虽然难免有些不爽,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黑老刀也知道,并非军法官是要为难自己,而是因为军律便是军律,要是能够打个折扣做个商量,也就成为了买卖,不是军律了。
军法官见黑老刀也认同了,便接过了黑老刀的用麻绳系着的两个铜片,然后将标识着黑老刀个人信息的铜片拨到一边,取了另外一张小铜片,用小刀在铜片上新添加上三级首级之功。
按照斐潜现在推行的军功制度,一个普通的新兵,只要斩首一名甲士,也就是敌方带甲的正卒,便可转为正兵,兵粮和军饷都不再打折发放。
如果是斩首三级,或者可以换第一级的军功爵,或者可以在军中换一个伍长的职位,亦或是换取钱财物品等等,当然,越是往上,晋级所需要的斩首级别数量就越高。像黑老刀做到了队率这个级别,三级斩首的功劳基本上来说其实并不能帮助他提升级别,只不过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可以换些钱财补贴一下亲娶来的婆娘家用罢了。
军功爵则是跟家中的减免田赋的数目相挂钩的,普通的田地和军功田上缴的田赋基本是相差了一倍,所以这些家中分了些田地的,也自然是对于这些首级念念不忘,这个事情,大家都是懂得的,因此当黑老刀亲自出手杀斥候,获得了首级,而没有让给其手下,自然也被他手下的兵卒略略鄙视,也就是这个原因。
队率还有算首级,而再往上的屯长曲长什么的,就不再计算个人的首级了,而是主要以整个队伍的首级数量来计算个人的功勋了。
小兵拿到几个首级,就可以减免家中很大的一个负担了,可以减免一些田赋,而黑老刀么,拿到这几个,也就只能拿来换钱…
军法官刻完了记号,又当着黑老刀的面,拿出了军中用来计功勋流水的竹简,将黑老刀的记录增加进去,这才算是完成了整体的流程。
“行了,剁了人头,埋了吧。”
军法官将铜牌抵还给黑老刀,然后叫来了自己的手下,指了指人头说道,然后又转向了黑老刀和众人,高声的喊道,“再说一次啊,战后才能割去首级!战斗中割首级的,还有哄抢首级的,初鞭三十!再者即斩!”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喊,烦不烦啊…”黑老刀一边接过铜牌往自己脖颈上套,一边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军法官面无表情,板着脸对黑老刀说道:“若是不说,出事了便斩某的人头,换成你,说不说?”
黑老刀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转过身也喊了一遍:“大伙儿都听到了!战后才割首级!战中割首级的,哄抢首级的,都是初者鞭三十!再犯者斩首!”
看着黑老刀这样,军法官板着的脸才略微松动了一些。
黑老刀坐到了张济身旁,又喜滋滋的看了一会儿铜片,然后才重新塞回了衣领当中去,转头和张济说道:“校尉啊…这零零散散的都不够塞牙缝,什么时候才正儿八经干一场?”
张济眯缝着眼,一边晒着冬天里的暖日,一边懒洋洋的说道:“想捞个大的?先说好,真要大战的时候,你小子还要是死盯着首级误了事,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嘿嘿,这哪能呢!校尉放心!”黑老刀略有些尴尬的笑道。
张济嗯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差不多啦,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别问了,到时你就知道了…去带着你的兄弟好好整整,林子里面空地上熬有热汤,去喝点,然后休息休息,过三个时辰,今天便轮到你们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