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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两面性的,就像是月球,虽然每一次在夜晚之中仰头而望,或许能看到如勾如盘的明月高悬空中,以为这就是月亮的一切变化,而实际上,月球还有另外一半,是永远不会被大多数人看到的。
征西将军斐潜在阆中搞什么耕作技术,并没有扩大攻击面积,因此川蜀之中的战局一时之间就沉寂下来。
征西将军斐潜没有继续打,川蜀大户也不想打,原因自然是很明显。
荆襄军方面,刘琦无所谓,打不打都行,他心中倒是没有刘表那么强烈的扩张意愿,来川蜀,不过是想要证明给他老子刘表看看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而已,至于要打成什么样子,最终要取得什么战果,刘琦其实一点战略目标都没有,属于闭着眼走路的那种。
刘备也不想打,乐得见到拖时间,反正只要川蜀成都之处得钱粮兵卒源源不断,刘备便在川蜀待上三四年都无所谓,每天都在忙着训练兵卒,不亦乐乎。
唯一着急的,便是以刘璋、庞羲等为首川蜀统治集团。
不着急不成啊,这粮草钱财,不仅是要供给了自己的部队,还要给荆州军,这两方面一加,可是没日没夜的如同流水一般哗啦啦的就出去了…
关键是,原本征西将军进川,并没有得到什么补充,而现在因为战事停顿,加上阆中似乎成为了一个临时的贸易聚集点,许多新奇的事务让川蜀大户也不免见猎心喜,于是乎驻扎起来的征西人马,甚至因为贸易获得了不少的基础物资补充。
两相一比较,自然刘璋和庞羲不得不急。
人一急,就容易做错事。
有些错事可以挽回,而有些错事一旦做出,就无法挽回了。也不知道刘璋和庞羲,有没有那一刻,是在后悔自己犯下的错误?
突如其来的战斗,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而更让人手足无措的,则是从内部发生的战斗…
晏平四年秋,九月二十日,在这天夜里爆发出来的战斗,对于刘璋和庞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或许其一生都无法理解,无法忘却的乱局。
对于刘璋来说,因为他还在成都,对于在县爆发出来的这一场混乱,依旧后知后觉,当然,就算是刘璋抢先一步知道了,以其对于整个战局的了解和把控,也是无能为力。
当人汇集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经过不断的尝试和磨合,或许才能形成统一的团队,但是只要在这个磨合的阶段当中,稍微有些不慎,有些细微的变化,这个团队也就变成了团伙,甚至连团伙都谈不上。
军队系统,一旦人数众多之后,浩大且庞然,再加上现实当中不可能像是游戏一样,一个小兵举着一杆旗帜,便算是一只部队了。
县原本并不是很大,但是为了抵御征西将军的人马,临时性集结了这么多的兵卒,自然不可能全数都收拢在城中,在面对着征西人马来袭的北面上,不仅是修建了军寨,而且还挖了壕沟,插上了锐利的竹签,形成了半永久的工事。
若说是庞羲,这个人虽然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能在川蜀成为刘焉的托孤之臣,多少也算是有些本事的,虽然不见得庞羲能在战场之中入百万军取上将首级,但是布置军营防务,也不算是太菜,从广汉至县,因为自家比较掌握了解地利的关系,庞羲在大概每隔二三十里,都有一个秘密的岗哨点,这些岗哨点唯一的作用便是预警,然后如果说征西一旦出兵,便不可能完全不被这些岗哨察觉。
只要岗哨一旦发出警告,县兵马就能立刻做出响应,也就自然杜绝了被偷袭的可能。奈何的是,越是大规模的工事,在实际作战似乎是越派不上用场。庞羲辛辛苦苦布置出来的防御体系,也没有能够挡住刘备等人的突袭,因为刘备直接就是从后方进攻,而在县前沿的防御军寨当中的兵卒,甚至是到了天明,才知道一切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正常来说,庞羲这些部队,如果全数发动起来,刘备也未必能够做出什么动作来,但是一方面征西人马在广汉毫无动静,没有任何警告,庞羲在县的这些兵卒自然也没多少警戒,另外一个方面,汉代的指挥系统落后的通信模式,导致了庞羲在失去了第一时间传递消息和号令的机会之后,便是一败涂地,再无任何的挽回机会。
若有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便可以看到,在晏平四年的这个血色的夜晚,被刘备攻击波及的庞羲军队,其实只是占了全数军队的十之一二,而绝大多数的庞羲兵卒,都是在惶然和等待当中,不知所措的成为了这一场事件的见证者。
战斗最先是在县的西城门之中爆发的。
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之后,县的西城门在夜色当中缓缓开启,拉开了整场乱局的序幕,也敲响了庞羲的丧钟。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外刘备大营之中,兵卒举着火把,如同火龙一般从营寨当中奔涌而出,然后顺着洞开的西门,直入县之中,顺着东西大道,扑向县的府衙,庞羲的指挥重心。
城外山地之中,被惊醒的野鸟,在空中胡乱的飞舞,凄厉的鸣叫,不知道是在咒骂,还是在悲歌。
距离县最近的一座军营之中,便是庞羲的最为信赖的将校统领的人马,而这名校尉也没有辜负庞羲,在发现了县出现了莫名的混乱之后,便第一时间集结了部队,从城北绕过,带着兵卒往火光熊熊的县西城门奔来。
在昏暗的夜色当中,火把的光摇曳不定。
庞羲的这名校尉正往望着西城门的火光,往前急赶,耳朵却听到了一些令其毛骨悚然的声响,“小心弓箭!”
旋即兵卒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此时此刻,才有人发现,在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举着一把长刀,在月色和火光照耀之下,闪耀着寒芒。
“杀!”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便高声喝道,指挥着兵卒向前搏杀。
清冷的月色当中,长刀如月光闪过,斩断的肢体就像是缤纷落下的花瓣,喷洒而出鲜血在火光之中荡漾出一种瑰丽的光华。
虽然庞羲的校尉忠心耿耿,但是在关羽刀下,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多少属性加成,黑暗之中又是双方兵卒直接面对面的搏杀,更考究的是兵卒本身武勇和训练,而以逸待劳的关羽这一方,不管是从兵卒个体,还是从战阵布局上都占据了上风,再加上关羽个人的武勇,因此在黑夜之中,庞羲的这一支部队的救援行动,很快就伴随着这一名校尉的人头落地,宣告了终结。
关羽眯缝着眼,看着未死的庞羲兵卒狼狈的借着夜色掩护四下逃命,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收拢了队列,并没有追赶,而是继续在西城门外守护…
几千上万人,就算是集结成为了军阵,真要是遇到了战事,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明白具体战况进展如何,更不用说像是黑夜之中,结营分散各地,没有号令之下的情况了。被骚乱惊醒的人很多,但是具体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具体要做些什么的人,却并不多。
毕竟在汉代的军律当中,一般的兵卒素质么,也就是那样,尤其是在夜间,稍有躁动,一些纪律不严的,或是大战前后的军队,甚至因为夜间某一个普通兵卒的夜游梦话,就导致全营全军轰然溃散的,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此在营地当中,对于夜间行动这件事情是及其敏感的,也是严令禁止的,因此纵然是不少人看见了县的变化,但大多数人依旧只能是苦苦的等待,紧张的观望…
“刘备!刘玄德!”县府衙之处,庞羲爬在院墙哨塔之上,咬牙切齿,“吾待汝不薄!未曾想汝竟是狼子之心!天道昭昭,天理何在!”
刘备毫不示弱,也大声吼了回去:“天道昭昭,屠戮川蜀大姓之时,怎不思天道?天理何在,驱使川蜀黎民之时,怎不言天理?吾领兵进川,原以为两家和善,携手抗敌,然庞公何为?阴使人假冒吾家三弟,行残暴之举,嫁祸于某!此便为庞公之天道天理乎?!”
庞羲听闻隐秘之事被刘备揭破,也是心中一跳,面皮之上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正待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这个事情也只有在成都的李恢才最为清楚,若不是他这里泄露了出去,那么就意味着在成都…
想到此处,庞羲脸色不由得惨白一片。
庞羲周边的兵卒不明就里,但是看庞羲的面色变了,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兵卒心中就更加的没有了底数…
“玄德兄,还在和这种奸妄小人多说些什么?”吴班站在刘备一旁,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呼喝道,“锄奸斩逆,便在今日!获庞氏之首者,赏万金!”
张飞哈哈大笑,仿佛要将几日之前郁闷全数发泄出来一般,口中暴喝着,便带着兵卒猛攻县府衙大门。
双方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在夜空中相互划过,县府衙门口,顿时成为了修罗之地,但是毕竟庞羲直属护卫携带的箭矢并不多,没过多久之后,府衙之内箭矢便宣告枯竭,而猛攻前门的张飞统领的兵卒则是士气越发的旺盛起来,更有人甚至开始攀爬府衙的围墙。
而在围墙之内的庞羲兵卒,虽然多了一层的围墙保护,但是看起来反倒是更加虚弱,许多人冲着杀来的张飞兵卒,龇牙咧嘴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但是就不向前。
双方之间的距离,那仅有可怜的隔离带,很快的就被攻破了…
张飞怪笑着,冲进了庞羲在府衙正门集结的步兵阵列当中,就像是疯狂的打桩机器一般,舞动着他的长槊,伴随着鲜血崩裂飞溅,将一切的郁闷和憋屈,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庞羲企图退出县府衙,到城外军营当中重新汇集兵马,但是这样的行为反而导致了留在府衙之内兵卒更快的崩盘,连庞羲自己也没有能够逃出多远,就被追上…
夜空之下,县之中,火光盘旋,喊声震天,鲜血与尸体陈铺在街道之中,小巷幽暗之处,都是庞羲之下胆寒奔逃的溃兵,当然,也有些武勇的庞羲兵卒努力的抗争,但是在刘备等人的成建制的队伍面前,几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被围堵在街道中间的庞羲直属部队,在被包围之下,在遭遇到了如此突然的袭击,在慌乱之中,动摇的军心,莫大的惶恐,无形当中战斗力就削减了三四分,在稍微抵御之后,便在一片惶然的、歇斯底里的呐喊与惨叫声中,被冲散,被斩裂!
庞羲的护卫将庞羲围在中间,但是这些护卫依旧不能带给庞羲任何的安全感,巨大的压力让他们死伤惨重,庞羲心胆俱寒。当张飞将长槊捅进了庞羲最后这一圈的护卫身躯当中,听到骨断筋折的声响就在耳边响起,感觉到横飞的血肉沾染脸庞的时候,庞羲终于是大胜嚎叫着,丧失了斗志,表示愿意投降…
伴随着庞羲护卫兵刃的跌落,张飞盘旋呼啸的长槊最终也暂且停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在长街之上蔓延着,然后被踩在了刘备的战靴之下。
“庞公!”刘备依旧温和的笑着,就像是之前在府衙咆哮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一事不扰二主,城外军营之处,还是请庞公幸苦一趟吧!”
张飞哈哈笑着,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庞羲的脖颈,就像是掐着一头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往外就拖,“放心,俺不杀你!快走,快走!某要误了俺大哥的时辰!”
火光映照之中,刘备依旧笑着,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刘备的腰背似乎更挺拔了一些,眼眸之中也更加的有了光彩:“天明之后,某便赶往成都,此处,便往元雄鼎力协助了…”
“玄德公自当放心,某敢不尽心竭力!”吴班连忙应下。
刘备点点头,望向了天边,征西啊征西,若不是你进攻川蜀,然后忽然又停滞不前,说不得还真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取成都…
此为福也,或为祸乎?
刘备思索着,忽然哈哈一笑,便大步向前而去,且不管祸福如何,但求扬名天下,得取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