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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书院院长宋明哲办公的地方在学堂后面，一个幽静的小院子里。
院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明阁”两个大字。
季洛薇暗想，他这办公室的名字取得可真省心，直接拿他名字当中的一个字充数。
一个年轻学生等候在院门外，神情焦急。见到李衍玑，他立马冲过来，握住了李衍玑的手。
“衍玑兄，你昨晚怎么没回书院？我听说，蒲安志那伙人向院长告了你的状，你可千万小心点。”
李衍玑心里本就不安，闻言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博文兄，此事说来话长。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进入院门后，李衍玑小声告诉季洛薇，刚才那人叫庄博文，是他在天一书院最好的朋友。
明阁的院内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覆盖了大半个屋顶。
槐树下有一小童，是宋明哲的使唤童子。
小童进去通报后，很快便出来，让李衍玑进去。
季洛薇等人跟随李衍玑，一起进入房间。
房间布置很清雅，一个五十上下的儒雅男子坐在书桌后面，正对着房门。
不用说，他便是宋明哲了。
季洛薇看见宋明哲，吃了一惊。她怎么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像在哪见过呢？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在君悦茶楼见过这个人。
季洛薇后来抽空去过几次君悦茶楼说书，其中一次，在下方的听众当中就有他。
季洛薇对他留有印象，是因为他的气质很儒雅，跟普通的镇民不太一样。没想到，他竟然是天一书院的院长。
季洛薇记得，那一次她说书的内容是三国演义里面的火烧赤壁。
宋明哲看见季洛薇，脸上露出意外之色，问道：“衍玑，这几位是？”
李衍玑施了一礼，毕恭毕敬答道：“院长，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今天，他们陪我前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您商量。”
季洛薇自来熟地笑道：“宋院长，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我叫季洛薇，你还记得吧？这位是张玉柱，这是齐素越，我们三个都是李兄的好朋友。”
宋明哲点点头，道：“季姑娘书说得很好。三位请坐，你们的事请稍待，我先处理书院内部事务。”
“宋院长请便。”
房里有几把椅子，不过季洛薇没坐，而是站在一旁观望。
她不坐，小柱子和齐素越自然也不会坐下。
她这行为看在李衍玑眼里，便是要跟他同进退。李衍玑心头暖暖的，勇气顿生，把心头的不安压制住了。
宋明哲满眼痛惜看着李衍玑，沉痛的语气说：“衍玑，前日我便说过，你需放弃杂学，用心读书。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昨日竟然夜不归宿。罢了，你走吧，书院留不得你。”
“院长，我……”
李衍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季洛薇走到李衍玑身边，拍拍他的肩，看着宋明哲说：“宋院长，你为何不问问他昨晚为什么不回书院？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把人赶出书院，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哦？”宋明哲捋捋颌下长髯，“季姑娘倒是说说看，他昨晚做什么去了？”
“他在我的自行车工场设计水车，因为过于专心，忘记了时间。他可不是在外面胡乱鬼混，他没有做坏事，也没有贪玩。”季洛薇理直气壮说。
宋明哲呵呵笑了：“季姑娘，说到底，他仍然沉迷于杂学，并未学习书院教授的知识。在我看来，这跟贪玩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季洛薇暗恼，李衍玑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被毁了。
“院长，他做的并非无意义的事。你应该知道，去年天旱，许多田地颗粒无收。如果李兄的水车能够设计成功，就可以浇灌更多的田地，还能开垦荒地。昭国便有更多的人能够吃饱肚子，不被饿死，昭国的国力也能得到增强。”
“可是，这些跟我天一书院有什么关系呢？”
宋明哲微微一笑，看得季洛薇很想揍人。
这天一书院，还真是清高啊。
季洛薇闭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按捺下自己的心浮气躁。她得跟宋明哲讲道理，他可以不讲理，她得讲。
“我知道，天一书院培养的都是国家栋梁。那么，我想请问宋院长，身为国家的栋梁之才，难道不是更应该心忧天下，造福百姓吗？难道，天一书院的学生就该脱离百姓，独善其身，不问世事？那么，他们学这些经文又有什么意义？他们闭门造车，将来真的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
宋明哲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手背在身后，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洛薇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暗暗松了口气。若非必要，她并不想跟人发生冲突。
宋明哲沉思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季洛薇：“季姑娘说的不无道理，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季洛薇心中大动，急切地问：“是谁跟你说过？怎么说的？”
她来天一书院，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打探那位穿越者前辈的消息。
边山小时候曾见到那位从天一书院出来，宋明哲多半认识。
宋明哲对于季洛薇的反应更加意外，意味深长打量着她说：“季姑娘很关心这个？”
季洛薇知道自己失态了，干笑了一声说：“难得有人跟我理念一致，自然是关心的。”
宋明哲没有再追问下去，说：“我天一书院并不教授杂学。衍玑若一心想学杂学，大可不必留在天一书院。季姑娘以为如何？”
他的理由很充分，季洛薇没有再跟他辩驳，言辞恳切说：“被退学跟自己主动退出是不一样的。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求宋院长，给李衍玑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不希望被退学一事成为李衍玑一生的心理阴影，她希望他能自信点。
宋明哲揶揄的语气说：“季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对外宣称，他是自动退学的，并非我们书院让他退的？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骗得了别人，又骗得了自己吗？”
“宋院长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好，”季洛薇坦然迎向他的目光，“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所以，我想请求宋院长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