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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关灯?
赵离浓闭着眼,意识模糊地想,眉心缓缓皱起,她本能偏过脸,以躲避灯光,只是那灯光印在脖颈处,竟隐隐发烫。
……这不是寝室的灯,更像是睡在了实验室加热灯旁。
这个想法在赵离浓脑中刚一划过,她便倏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光源处,不由一怔:错了,没有灯。
刺目阳光斜射进长方形大玻璃内,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她不在床上,也不在实验室内,而是坐在列车靠窗座位上。
高铁?
赵离浓抬手挡在额前,不由眯了眯眼,看向车窗外,远处太阳底下连绵不断的山头长满浓茂野林,绿得过于深,甚至有些发黑。视线再往下拉近,地面情况却陡然一变,像是被人为阻隔,黄黑色的土质上见不到任何植物,连一株野草都没有,空荡又奇怪。
即便是沥青水泥路,只要有一丝缝隙,野草都能从中顽强生长出来,这地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赵离浓脑中最后一片混沌随着刺眼光线也逐渐消失,她缓缓放下手,转头打量周围。
整个车厢称得上安静,少有交谈声,隔壁过道坐着两女一男,都是年轻人,皆有些瘦削沉默,面色发黄,脊背僵硬地挺直,仿佛随时随地都要站起身逃跑。她邻座也是个年轻男生,看起来倒是略微松弛,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往前伸。
大概是赵离浓打量的太明显,邻座男生转过头,对上她目光便笑:“同学,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路睡到基地。”
他五官周正,偏有双丹凤眼,平白多了一丝灵活狡猾。
眼睛看起来还有点眼熟,赵离浓心想,但她不太明白目前的境况。
“同学?”赵离浓刚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像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问,“你是……”
赵离浓早慧,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父母总说她得走出去,不要像他们,一辈子都待在田地里。
她做到了,14岁就跳级考上了顶尖大学,说一句天才也不为过。只是不知为何,当年两所顶尖大学在她的省份分别仅放了一个名额。
最后赵离浓成功拿到其中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被调剂去了农学专业。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去,连父母也在劝说。
赵离浓想着大学可以转专业,便答应下来,却没想到这一读,便读了七年,从本科到研究生,眼看着又快被导师拉去读农学博士,这辈子都得种地。
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受导师引诱。
赵离浓不想一辈子种地。
父母一辈子种地送她上大学,结果她在大学里学种地,村里不少人已经在笑她父母了。
赵离浓的理想是当都市白领,坐办公室!或者研究别的什么,为国效力也行,反正不能种地。
原本赵离浓都想好了,她还年轻的很,凭自己的学习能力,一切都能重来。
结果临毕业,她的试验田突然被毁,论文数据没了,直接延毕,还得继续种地。
昨天晚上赵离浓站在被狗啃的试验田前借酒消愁,思来想去都觉得愤懑,忍不住指着天骂了几句,但没控制好身体,一头栽了下去。
这种情况,按理在寝室或者医院醒来都算正常,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坐在高铁上。
“何月生。”邻座年轻男生伸出左手笑问,“同学,你叫什么?”
“……赵离浓。”她回握一下便收了手,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知是车厢内太安静,还是车窗外掠过的环境太古怪。
赵离浓视线落在自己左手上,腕处莫名多了一个银环,细方形环身,但有一块略宽出环身、五角硬币大小的银色圆盘。
这是什么?
邻座叫何月生的年轻男生也有……不止,过道那三个人似乎也有。
赵离浓下意识去摸自己口袋,想找到手机联系导师或者同学,什么也没有,倒是她目光扫过前座椅背上的广告巾,突然一顿。
白色广告巾上印着几行黑字——中央基地种子,异变率低至13,欢迎广大农学生选购。网址:zhongyang
种子广告不是这么打的。
选种子要看发芽率,抗病抗旱等方面,她没见过哪个品牌打异变率的广告。
赵离浓盯着广告巾上的黑字看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随后身体前倾,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
她这是在做梦呢。
难怪觉得邻座男生眼睛有点熟悉,她导师就是丹凤眼,只不过年纪上来了,眼皮松弛,有点耷拉下来。
梦是现实的投影。
窗外古怪的风景、邻座男生略微熟悉的眼睛,再加上广告巾上不合逻辑的种子广告,只有当这一切都是梦,才说得过去。
大概是压力太大,加上延毕的事,所以才会做这种梦吧,赵离浓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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