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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细雨, 泽阳的风凉了起来。
与桑洛深谈翌日,龙玉便在清晨之时带着铃铛儿离去,天还未亮, 府外唯有一匹马儿与一对母女。
桑洛遣了疏儿来, 给了龙玉一枚铁令。龙玉眼光深邃,只是拿着那铁令呆了许久。彼时,细雨落下,打湿了那寒铁,寒凉的让人手心冰冷,却又有丝丝暖意传来。铃铛儿困倦地趴在龙玉身上, 睡眼惺忪地不知要去往何处,一直拽着龙玉的衣裳咕哝着问阿林是否同去,却最终没有瞧见阿林。
而后, 泽阳便又开始落起雨,虽不大, 却几日未停。
泽阳一代,因着所处东余, 每年到五六月便会多雨。这话儿,这些日子沈羽总听周遭的仆从们说。在此处已经住了近半月, 府中仆从都待自己甚好, 面上都带着和善的笑, 瞧着自己时,敬佩之感溢于言表。但她有所问, 无一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沈羽心中明白,问出来的话儿,与她自己心中的记忆,总是不一样的。
她自然知道龙玉为何不告而别, 只叹自己除却留在此处,别无他法。再过几日,便是会盟之日。这几日荀相总来与桑洛商议国事,沈羽只听得荀相提及中州的探子回报,百里影那日夜中便已伏诛,新王木夺终究还是留了他一个全尸,做了个百里影替他挡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刺客一剑,中毒不治。此事眼下已传遍中州各处,也算是留了他百里一族的荣光。之后再说起两国会盟之事,又听了几句南岳也遣了使者前来想要一瞻盛世华会之说,觉得云里雾里,听不明白。想及每每议政之事,桑洛总要顾着自己,瞧着自己不明白之处便柔声的说与自己听,只觉自己坐在那处也害得桑洛劳心费神,之后便不再去听了。
她不敢在桑洛面前表露出自己心中苦楚,却也不能总是坐在房中皱眉苦思,总要主动地去寻些法子才是。这几日,便一头钻进了府中的书阁里,让仆从带着自己寻了几本撰写族中事迹的书,想着或许能从这些故人往事之中寻得一些回忆的蛛丝马迹。可看了几日,拿来的书也都瞧完了,却仍未有任何助益。
此时她独自坐在屋外甬道边的长椅上,看着细雨从檐上落下来。积水之中映着她略带心事的面容,模糊极了。她低下头,微微倾着身子,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细细地看着,雨滴落下,起了圈圈细小的涟漪,那之上飘着几片叶子,来回忽晃。
几声脚步踏水而来,脚步不重,却越来越近。
片刻,那水中倒影,便从一人,变作两人。
沈羽抬起头,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独立雨中,一手撑着伞,一手背在背后,此时正也低着头瞧着自己。此人极瘦,目光炯炯,却有一道伤疤,自眉骨至于鼻翼,正从他的右眼斜掠过去,瞧起来,显得古怪骇人。
沈羽愣了愣,她在府中从未见过此人,但想此人可在这府中随意行走,应也是国中重臣,便站起了身子,对着他微微颔首,而此人也走入廊道之中,将伞放下,恭恭敬敬地对着她一拜,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的唤了一声:“少公。”
沈羽看着他,又是拱手一揖,不甚确定地轻声开口:“阁下是……”
“不敢。臣,姬重。是这国中的国巫。”姬重复又微微一拜:“早已听闻少公回返,一直想见得真容。今日随荀相来,他与吾王谈论国事,我闲庭信步来到此处,却不想,这样巧便遇见了。”
“原是国巫,”沈羽略显窘迫地笑了笑:“国巫或许已然知晓,羽不曾记得过往之事,不知过往你我曾否见过,若有疏忽,还请见谅。”
姬重摇头只道:“少公过往与臣素未谋面。少公之事,臣有所听闻,只是今日一见,仍觉可惜。”他说着,轻声一叹,面上带了几分憾意:“看来,想知道那日长云山中究竟发生何事,还需耐心等待。”
沈羽闻言心中便明了,想及当日桑洛曾与自己说起长云山之事,彼时有国巫姬禾与大宛蓝公与她同行,此二人,与那蓝盛一同死于山中,而今姬重来此,应也不会为了什么旁的事儿。她吸了口气,抬眼看着姬重:“看来国巫今日来此见到我,并非巧合。只可惜过往之事我全然不识,无法为国巫答疑解惑。”
姬重却又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死而复生,造化弄人。我与先父聚少离多,每每见他之时,便听他提起少公,巾帼英雄,仁义厚德。这几日,我居在泽阳,街头巷尾,皆为少公回返而欢呼雀跃,可见得少公在一众百姓心中,何其高义。”他说着,拉着沈羽坐在一旁,轻声慨叹:“少公与我父姬禾,亦算得上老友故人,与大宛蓝公多角,也是旧识。长云山崩,天塌地陷,而中途回返的南岳大祭司舞月所言,令人胆寒。”他说到此,目光微微沉了下去,声音都变得低落起来:“她说当日,少公觉察不妥,说我父与蓝公勾结蓝盛意图不轨,是以才让舞月帅众而返,自己只身与他们前往长云山。而后,龙祸漫天弥地,大火将许多痕迹都抹了去,若想再寻,却是极难。”他看向沈羽:“这其中发生了如何的事儿,如今这世上除却少公,再无人知了。”
沈羽听他所言,只觉心中难过繁复,不由得蹙眉,又看着姬重那面上的悲戚之色,更是沉重莫名,许久才道:“长云山之事,我只听得吾王与我提起过一二。但个中详细,我却怎的都想不起来。我醒来之时,人已在中州观海城外的滨海渔村中,不知年月几何,不知姓甚名谁。若非机缘巧合,我或许也不会回到此处,再见到泽阳故人。”她说到此,轻声叹道:“我知国巫心中所想,先父横死,真相未明。背着这意图不轨的名声,国巫一族,恐有大患。可我……”她苦笑道:“可我眼下,实在想不起当日之事。”
“无妨……无妨,”姬重叹道:“因果早定,不在今日,便在明日。”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帘,面容微微沉肃,似是想着什么一般,经久不语。
沈羽瞧他这模样,以为他心中悲伤,不愿言语,便轻声说道:“国巫,逝者已矣。若我想起什么,定告知你。”
姬重偏过头看着她:“我方才与少公提及,长云山之事,或许是我父勾结蓝盛陷害与你,少公,不怕我别有所图?”
沈羽眨了眨眼,旋即一笑:“我不觉国巫是坏人。”她说着,沉吟片刻,又道:“国巫所言先父曾与我是旧时老友,若真是老友,又怎会陷害我?或许当日,他只是有苦衷,不便于我明说。”
姬重哈哈一笑:“我父曾说少公宽和仁义,为人厚道。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从不将人往坏处去想。你我初见,若是我存心害你,你又如何?”
“若国巫害我,我又能如何?”沈羽笑了笑:“若吾王真的相信当年是姬禾勾结蓝盛以至长云山崩塌,此时,国巫便不会与我安坐于此。我虽忘记过往,但吾王与一众重臣并未忘记。国巫能继父之职,还能随行会盟,可见吾王仍旧器重,她并未将这勾结乱党之名,安在你们头上。亦可见姬公一生忠诚,得人尊重。如此忠诚老臣,又怎会将自己的国巫之位,传给一个会害人的儿子呢?”
姬重深深地看着沈羽,许久,目光一闪:“我父所言不错,沈公,果然巾帼英雄,聪慧非常。”
沈羽摇头:“什么巾帼英雄聪慧非常,那怕也都是过往的沈羽。如今的我,只是个无所事事却又不知何去何从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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