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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乾乾家住下了。大娘白天去生产队干活,晚上跟外婆唠嗑,大娘问起娘家的事,外婆就喋喋不休地说开来。母女俩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般的娓娓念叨至深夜。
外婆的脸上写尽了她沧桑的人生,大娘想方设法去抚平外婆苦难的一生。每到吃饭前,就叫长子旱生去帮外婆盛好饭,大伯大娘就往她碗里挟好菜。
外婆心里惦记着家,住了两晚就要回去,大伯大娘怎么都留不住,就送她到村后的公路上,不放心,大娘又送了一程,再三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在家带带孙子,不要去地里干活了。
“嗯,嗯,好,你回去,别送了。”外婆佝偻着背边说边走,大娘久久站在那,目送外婆慢慢的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乾乾看到娘眼里有泪,感觉到一丝丝的忧伤。
六十年代,村里还有少数旧时的巷子房,没有后门,屋矮门小,窗户也小,跟楼瓦房小了许多,原来这就是昔日的巷陌。
小乾乾常常好奇地在那兜兜转转,大娘不让他去,说那里有一个老大爷有痨病,怕传染到人。
乾乾五岁以前,他哥已上小学二年级,每天一大早就上学去了,大伯大娘也出工去地里干活,就把他和大妹关屋子里,他就到处翻箱倒柜,有时打烂了东西要挨打。
大娘准备了好几个竹梢子,专门教训不听话的人,插在灶前墙缝上。乾乾想办法弄下来,藏到床底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就拿到炉灶内,等烧火煮饭时烧掉。
大娘回来后,发现灶炉里的竹梢,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不犯事犯非,谁稀罕打你们呀,你以为烧了这个就没了?烧了竹梢子,还有竹棍子。”斗不过大娘,只好作罢。
乾乾是盏省油的灯,翻箱倒柜翻出衣橱里的钱也不敢乱动,知道是父母的血汗钱,常常看到大伯大娘回来都是一身污泥,汗流浃背。
有时出去玩,被关在了门外,就屋前屋后兜来兜去玩泥巴,转了前街转后街。常去大奶奶家后面看那巷子房。门前一条臭水沟,里面常年阴暗潮湿。他好奇地问大娘,“那里面那么黑暗,怎么还住人呀?”
他娘说,“那是旧社会时候的房子,那时很贫困,建不起大房子,就只能住小房。”
大娘叫他到大奶奶家去玩,他不想去,就在祠堂的里里外外地转。大奶奶家前面有一栋生产队的仓库房,许多时候他就坐在上楼梯的码头上,等大娘劳动回来。
一到傍晚时候,村里有许多的娃娃也经常在这里玩,大人们收工回来都要经过这儿,常常看到大叔他们一身泥一身汗地回来。
每到这时,小孩子就高高兴兴地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家,一会儿天黑了,祠堂周围才安静下来。
一觉醒来,又是一天开始,爹娘都去干活,有时把乾乾关在了外面,大妹关在屋里,醒来就在里面哭,他就在外面安慰她别哭,娘很快就回来,然后把门推开一条缝,坐在门槛上等爹娘回来。
等不耐烦了,就又兜来兜去在街上玩耍。大人们都出去了干活,祠堂周边都十分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公鸡啼鸣。
太阳照射在地上的光线,从街下往街上移动,时光在流动,时间在流逝。
大妹在屋子里哭了一阵,可能又睡着了,乾乾听到有人在大奶奶家后街说话,就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米粿大叔跟柴禾大伯在交谈。
“嘿,你家这后面有问题,那几个人都是因肺病去世,我是学勘测的,对这方面很了解,生态环境不好,不利于健康。”柴禾佬说,“除非人气旺,运气好就没事。”
前几年去干工作的柴禾佬回来了,听说他学习了两年,分配在国家地质钻矿队当勘察员,长见识了。
米粿大叔不信这套,说到肺病会传染,他不得不信,大爷爷就是得痨病去世的。他说“那要怎么办?”
柴禾大伯煞有介事地说,“街道搞干净,保持空气流通,人多了,霉气味就少,来来往往自然就空气畅顺,你把媳妇娶了,生几个娃娃不就人多了嘛。”
“嘿嘿,有道理。”
“还有,多运动,少待在家里,这不用说,你长期在田地干活,就好好的嘛。”柴禾大伯说,“听说生产队买了打谷机,那是个好东西,要比在板凳上摔快多了。”
“是的,正在安装,过几天收割早稻时刚好派上用场,这玩意没用过,还不知道好不好,边学边用吧。”
“还是搞集体好啊,搞单干的话,谁家买得起这个,耕牛都没有,用锄头去挖,费时费力还没好收成。”柴禾大伯很健谈,身穿茄克工作服,脚穿大头鞋,说起话来噼里啪啦,像烧干柴烈火似的。
“哎呀,生产队人多事杂,队长差事不好弄,干什么事都要带头,大小事都来问我,一天都不消停,再过十多天,割了早稻忙晚稻,至少得忙个把月。”大叔点上一支喇叭烟抽起来。
柴禾佬很讲究,不吸烟,喝点小酒,五个孩子,最小的女儿一岁多,大儿子王长胜十七岁正在学医。长胜是青年团队的骨干,后来,在大队合作医疗,为小孩子打预防疫苗,为当地群众治疗一些头疼发热的小病,在当地小有名气。
“现在,农村比城市热闹,我从县城经过就知道,几条破街道,城里人的房子也窄小,哪有我们这房子宽敞,只是他们不用日晒雨淋。”柴禾佬说,“不过,现在全国的干部子女,知识分子,都得下乡去干事,下放到偏僻的农村,也要干农活。哈哈…”大伯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米粿大叔平和地说,“要吃饭就得干,谁也不想回到五八年去吃大锅饭,来了亲戚都不好招待,要想过好日子,就得苦干,再苦再累也比饿肚子强。”
“乾乾,在这干什么。”有人在喊,是乾乾的哥哥旱生
“哎呀,弯脚都这么大啦,十几岁了?”柴禾佬问大叔。旱生小名叫弯脚。
“比我那死去的小孩大一岁,十二岁了。”大叔回答。
“来,给你糖吃。”柴禾大伯从袋里掏出几粒糖来。
大叔说,“弯脚棍,快叫柴禾大伯。”村里人习惯了喊旱生的绰号。
“时间不等人,抓紧时间找个媳妇吧,有个完整的家,生活各方面都好,有人气就少了晦气。”柴禾大伯跟米粿大叔继续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