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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小暑至大暑其间,就是收割早稻的繁忙季节,天大暑,人大干,割完早稻种晚稻,抢收抢播连着忙。
刚忙完晚稻秧田,原来绿油油的田野,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在日日夜夜的催逼下,大片的稻子逐渐泛黄,犹如黄金海洋。
开镛的这一天,一大早村子里就人声鼎沸,男人们挑着箩筐,抬着打谷机,扛着滚轮,拿着上面的夹板,女人们则手拿禾镛,一组排成一队,匆匆忙忙地往稻田赶。
各组人马早有分工,按每个人的身体健康,根据本人的意愿,尽自己的能力,活计不同,工分不等,各干各的活。
六个组分布在不同的地点,哪里稻子熟了,就往那里去收割。
一个组至少六至七个女人割禾,四至五人替换着踩打谷机,一群十几岁小孩摁禾,一两个人专门出斗,把打下来的稻谷撸干净,装到箩筐里,二至三人挑箩担,挑到晒场上,晒场上有专人整天轮流翻晒。
割了禾,为赶进程,还要安排两个女人扎稻草,三个人把稻草挑到树林,紧接着就要耕好田,沤上几日,又要插晚稻了。
人多力量大,固定就那些农活,摊派开来的负担就轻了,相反,人少也是这么多活,平分开来负担要多,相对困难要大。
冬去这个组,有个人叫黑老大,因为是长子,皮肤又黑,被大家戏成“黑老大”。
村里人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外号都是开玩笑时,互相戏谑,时间一长就叫成了习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天,冬去跟黑老大在一起踩打谷机,踩着踩着,冬去不知咋的,忍不住放了几个屁,本来不是事,被黑老大笑成了事。
黑老大边踩边笑,实在忍不了,干脆就蹲在旁边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在旁边梱扎稻草的大娘,见他笑成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地问道,“黑老大,你没听过呀,放几个屁就把你笑成这个样子,有这么好笑吗?”
黑老大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哎呀,累出屁来了,我忍,我实在,忍不住呀,你放就放吧,还,还跟着,跟着这打谷机的声音,来放,哈哈……”
还没说完,大家也笑了起来。冬去也跟着一起笑,“笑吧,笑死你黑老大,笑死人不偿命。”
“这,这声音,跟锣鼓伴奏似的,一唱一和,哈哈,还放个不停,一连串地放,配合得也,也太那个,那个动听了,哈哈哈……”黑老大还止不住地大笑。
经他这么一说,冬去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确实是这样,他踩一下,放一个,两个不同的音调,“嘟嘟、呜呜……”一连串的响,旁边听到的人,不笑才怪。
“嘿,可能吃多了蚕豆,吃太饱了,有这么好笑吗?黑老大,那就让你在这里笑个够,我去挑箩担了,换个活干。”冬去拿了扁担,挑起一担谷走了。
有人说,“别笑了,被两个队长看见骂死你。”冬去走了,黑老大终于强忍住笑,赶紧去踩打谷机,嘴里喊着“嗨、嗨、嗨……”,以此来忘记刚才的事。
扎稻草的大娘说,“哼,笑人家冬去,你有他能干,你爹娘不知有多高兴,他什么活都会干,酿酒、洗衣、煮饭,你会吗?除了会笑,你哪样比得上他。”
另一大娘说,“是呀,冬去是被逼的,他娘年纪大,身体又不好,那么多兄弟,一家人就一个女人,没一个姐妹,听说去相过几次亲,都没相成。”
“唉,一家人没一个会交涉的女人,他娘又不爱与人交往,确实不容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女方主要是看他娘不会说话。”
“结亲就是结感情,结成亲家靠娘亲,女人才有这方面的天份,他娘都这样,别人想帮忙也是白搭,试想,哪家姑娘愿意嫁到一个没有关怀的家庭。”
“也难说,遇上女儿多,没儿子的人家,不是没可能,大伙帮找找嘛。”
一群人在冬去走后,七嘴八舌地扒别人家事。
黑老大说,“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八个兄弟姐妹,好在有俩个妹妹,我是老大,媳妇儿都还不知在哪个娘的肚子里呢。”
冬去是个乐观的人,虽然没相上亲,也没放在心上,他是生活的强者,阳光豁达,每天不停地忙碌,还与大伙又说又笑。
挑着一百多斤的稻谷,走田埂挑到晒谷场,来来回回地每天几十趟,没有坚强的意志,坚实的身膀是吃不消的。
当然,挑担子的工分要比踩打谷机要高二分,他是组长,不完全是为了工分,挑担子更辛苦,很多人不愿意干,他就干。
他家劳动力多,每年都得钱,父亲专门做犁耙,母亲也会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四个兄弟,有两个是劳力,一个过给他大叔继香火,一个还才三岁。
冬去挑了几天的担子,肩膀磨破了皮,田鸡大叔对他说,“冬去,你拿旧毛巾做垫子,一来可以拭汗,二来减少一些疼痛,你看我,再热也要穿一件旧衣裳挑担。”
村里人喜欢勤劳的人,冬去就是这样的人,田鸡大叔也在挑箩担,他性格孤傲,对冬去却另眼相看,“冬去、冬去”叫得亲切。
“哎呀,为了这张嘴,为这几粒老鼠屎一样的稻谷,真不容易,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是吧?忙了早稻忙晚稻,忙完播种忙收割,忙不完的活。”中午间歇时,冬去感叹地说。
他与田鸡大叔在大樟树下休息,用扁担垫着箩筐坐。田鸡大叔说,“人活着就得忙着,不这样还能怎样,变成了牛就要耕田,变成了人就得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今年有六部打谷机,比往年多了三部,十天左右,应该可以全部收割完吧?”冬去问田鸡大叔。
“嗯,一个组一天割十亩,六个组十天就是六百亩,差不多可以割完,拖拉机解决了耕田难,十几天大概可以插完晚稻。”
“村后那片稻田,路窄,高坎多,拖拉机去不了怎么办?”
“拖拉机去不了的地方,还有耕牛呀,十几头耕牛就是吃素耕田的呀。”
“走吧,去挑担了,边走边说。”冬去说完,俩人起身向田间走去。
经过这十多天劳动,原来黄褐色的脸,个个都晒成了烤红薯,幸好增添了三部打谷机,不然,同样的劳动强度,起码要二十天才能完成早稻收割。
人多就是好,田野人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劳动的场面十分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