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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珞家大院的门户就在眼前,离开嚣陨霜的愍敬山却无计可施,但在掌事嬷嬷面前,愍敬山还是表现的镇定从容,把她暂时支开了。若是还没有办法,他便可用“飞星密观法”向五弟愍效山寻求场外援助,只是若他能自己解开,岂不更好?
正在他思索之时,月案突然发出响动,把他吓了一跳,忙投眼望去,两张月牙桌已经错开,好像推拉门一样,从里面伸出一只芊芊玉手。
愍敬山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稍一犹豫,纵身跳起,手脚勾住亭上的井字梁,悄无声息地悬挂在亭顶上往下观看。
一个满脸焦急之色的女孩子从月牙桌间隙里探出头来,往外张望。这人愍敬山不认识,但是各位读者应该认识,是珞崇宣正室春氏夫人的婢女苑蓉蓉。
她怎么这时候出来了呢?
我们光说嚣愍这条线去了,没顾得上说珞家大院的事,今天晚上也是凑巧,好几家的事一块发生,我们只能各表一支,最后汇到这鹭汀里来。
第53回上,咱们说春氏入夜之后忽然腹痛,知道将要临盆,本应告知珞崇宣前来照应。可是丈夫宠信小妾,对自己的事不管不问,实在指望不上他。万一他勾了两个狐狸精进来,她们生了歹心,自己生产之时,怎么能够反抗?于是在临产之时,叫苑蓉蓉把内院门户——紫微亭的“分定锡珪”挪至庚戌方位上,从里面封了内外交通的路。也就是说若是珞家内院的人不开门,珞崇宣也进不去,何况嚣陨霜他们了。即便是嚣庭梧两口子不死,带着乙木之宝,今天晚上也要瞎折腾,白费劲。
可事儿就这么巧。因春氏生育之时异常艰难,接生的鹿婆子看她目下起来一道青筋,担心她犯了产后风(这个产后风,不是月子病浑身疼那个产后风,而是羊水栓塞,实属瘀血证,鹿婆子于医道半解,讹称为产后风,民间时有,不足为怪。这个证一发就非常危险,但提前服药可以预防),就给她留了一副定心汤,嘱咐苑蓉蓉一定要给春氏服下。
可是春氏不知为何,喂完儿子第一口奶,觉得又悲又累,不想吃任何东西,叫苑蓉蓉把定心汤放在注子里温着,自己醒了再吃。苑蓉蓉看见主母满脸疲惫,也是心疼她,接了孩子过来哄着,让她睡去了。
苑蓉蓉自己也是折腾了一天了,没一会儿,在噼剥的碳火声中也迷瞪上了,不知不觉靠在春凳上睡去了。
可就在刚刚,苑蓉蓉被一阵急促地喘息声惊醒。她忙起身查看,只见春氏夫人手按胸口,头往后仰,脸色绀紫,粗重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破风匣一样恐怖的声音。
苑蓉蓉哪里见过这个,一下子便慌了神儿,大叫:“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春氏此时气管水肿,气都喘不过来,怎么能说出话来?好歹她还有些意识,哆嗦着摇了摇手,往门外指去。
苑蓉蓉是个伶俐的女孩,马上会意了,她大喊道:“鹿妈妈,鹿妈妈快来!鹿妈妈快来……”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淌了。
不一时,鹿婆子边系着裙子边擁门进来。一进门就见苑蓉蓉抱着快要憋死的春氏哭得浑身发抖,忙问道:“夫人这是怎得了?”
苑蓉蓉还未开口,眼泪又是哗哗地淌开了,“夫人,夫人她……”这话都说不成个了。
鹿婆子究竟是老成,遇事不乱,忙上前翻了翻春氏眼皮,尚未散瞳,又拉开她胸前亵衣,但见紫斑烂然。她抬头望了苑蓉蓉一眼,脸色阴沉地问:“你给夫人喝了定心汤了没?”
苑蓉蓉正哭得不能自已,被鹿婆子锐利的眼神镇住了,也不敢再哭,抽抽搭搭地说:“夫人喂完小少爷,我请夫人喝药,夫人说太累了,喝不下,想睡一会子再喝,叫我放在注子里温着……”
“唉!坏了!”鹿婆子急得直跌脚,“这是犯了产后风了,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这点事都靠不住,这是要葬送夫人的性命呀!”
鹿婆子这话刚说完,春氏就僵直起来,头往后仰,嘴角吐出夹着血丝的粉色沫沫来。
鹿婆子也顾不上责备苑蓉蓉了,抽了头上的银簪,在灯上一燎,便往内关穴扎去,泄了此处之气,又扎了中脘,足三里二处,春氏的身体才软和了一点。
鹿婆子接生用的提匣也没有带走,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她忙向里面翻找。找到一颗用金箔包裹的药丸,上面有个小小的封贴,写着“犀角夺命丹”。她麻利地揭去封贴,把药丸投入研钵,倒了两样药水,把药丸研开,端着研钵回到床前,对苑蓉蓉说:“你起来!”自己搂过春夫人来,也顾不上讲究了,直接拿着研钵就给春夫人喂。
可是春夫人现在喘气都困难,根本就不往下咽,喂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苑蓉蓉忙用帕子给她擦拭。
鹿妈妈叹了口气,端起研钵来,就含了一大口药汤子,把研钵怼给苑蓉蓉。右手搂定春夫人的头,嘴对嘴往春氏的嘴里送,左手抓住春氏的足三里穴,猛地一抠,春氏喉头一开,好歹是把这口药喂下去了。接着她有如法炮制,把研钵里剩余的药也喂进去了。
说来也奇,这药喂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春氏的呼吸就平顺下来了,脸上瞧着也不那么紫了,只是胸口的红斑依然没有退下去。
蓉蓉见夫人病情好转,心稍微放下一点,忙给鹿妈妈倒茶漱口。
鹿妈妈漱完口后,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就着一会儿,鹿妈妈前心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鹿妈妈,夫人不要紧了啵?”蓉蓉忐忑不安地问道。
鹿妈妈说:“一时是没有事了,但是每隔两个时辰要喂一次犀角夺命丹,一连喂十三粒,到时没事才真没事。”
“哦!”蓉蓉的心又吊起来了,眼角再次流出泪来。
鹿妈妈接着说:“可是,我这里已经没有药了……”她抬头望了望苑蓉蓉重新焦虑与讶异的脸。
蓉蓉道:“啊?!那……那……”
鹿妈妈叹了口气:“这一粒药丸就要十两银子,我哪有那么许多?原先只是应急备下一粒儿,争取些时间,让主家儿好去置办的。咱们吴房县太小,是没得卖,得去界壁儿隗保县的宏济堂才行。可是现在城门不开,你就是赶过去了,又能怎么办?等开城门再进去,怕就来不及了。”
苑蓉蓉听鹿妈妈这样说,心中反有了底气,擦了擦脸上的泪迹,语气坚定地说:“鹿妈妈,我去给夫人买药!夫人才将教过我六戊反闭法,可以颠倒阴阳,也能穿土而遁,虽说我习练未久,不能立地行遁,遍行八方,但是穿个城墙应该没有问题。”
“竟有此事?”燃起希望的鹿妈妈不由面露喜色,起身握住苑蓉蓉的手,“那就靠你了。”也就是春氏素来会待人,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人拿她真当自己亲人,跟着挂心,跟着着急上火。
“宏济堂就在南北大街上最大的酒楼天中楼斜对过。大门上板了不要紧,它南边巷子里有值夜的伙计,灯永久是亮着的,你过去就能找着。十粒犀角夺命丹要一百两……”说到这里,鹿妈妈又为难起来,一百两银子去哪里倒腾呢?
苑蓉蓉见鹿妈妈如此,也猜出什么意思了,说:“鹿妈妈,您不必忧心钱的事,大不了我去外院找老爷要,我不信,这种事他会不管。除了这个之外,还要不要买别的了?”
鹿妈妈点点头道:“嗯,行,你再开十副血府逐瘀汤,十副八珍汤,半斤好阿胶。病情稳定后,也好给夫人补补气血。”
苑蓉蓉在心里默记下,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包包袱时,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对金镶玳瑁嵌宝石花草的手镯,思索了一下,就褪了下来,包在包裹里。这是春夫人给她的,说起来也值个两三百两了,若珞崇宣不管这个事,用这镯子也能给夫人换药的。
临走时,她对鹿妈妈交代:“鹿妈妈,我一定按时买药回来,夫人就托付给你了。小主人再有一刻也好喂了,夫人如今也不能喂他。桌上的陶罐里有早起给夫人喝的羊奶,您看能不能喂些吧。”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下来了。
鹿妈妈也情不自胜,老泪暗垂,跟苑蓉蓉说:“你且去吧,这里有我,早些回来就是。”
苑蓉蓉重看了一眼春夫人,才恋恋而去。
春夫人居住的院中有紫微亭,取紫微居中,众星拱卫之意,此处也是珞家大阵的枢机之处。
珞家外院的枢机之处则为藻鉴亭。紫微和藻鉴二亭名是两个,在内院和外院看去也是两个。只有建造的人才知道,这两亭实际却是一座鸳鸯亭,又叫姊妹亭。亭有两顶,相互借位,每个亭是有完整的结构,每个亭又都不是完整的,有如方胜连环,浑然一体,有方式,有圆式,有单檐,有重檐。南京煦园的鸳鸯亭是方式单檐;北京天坛的鸳鸯亭是圆式双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查了解一下。
珞家的鸳鸯亭是方式单檐的,讽刺的是,这亭名为鸳鸯,却一边一个,各不相干,就像珞崇宣夫妻二人关系。难不成是亭子的构造影响了他们家的风水?真是奇哉怪也。
苑蓉蓉在内院,全然不知外院此时所发生的事,嚣陨霜二人夜闯三昧园,主人珞崇宣被掌事嬷嬷攮死,嚣庭梧夫妇顷刻毙命,横尸当场,她只一心要出去,为春夫人换药。
可当她从门内探头出来时,看见藻鉴亭内一片狼藉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虽然伶俐,终是缺少江湖经验,并没有发现亭顶上的愍敬山。当她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第一想到的是上前救人,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认识的。无奈嚣庭梧和逄西楼绝气有好一会儿了,苑蓉蓉呼喊了一会,没有动静,伸手探了探,早已没有了鼻息。
她才觉得害怕起来,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可是自己却手无寸铁,自己死了倒没什么,从小苦到大,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可夫人的性命寄在自己身上,自己怎么能现在就死?
她看见嚣庭梧胸口上的青蚨刀,想着可以拿来防身,便祷告着掰开嚣庭梧的手,抽出了青蚨刀,插进从地上捡起来刀鞘,掖在腰带上。她回头把月牙桌推回原位,却发现少了关门的甲方圭,只找到乙方圭。自己既出来,便不能行反锁,外面锁门之法,夫人又没有教自己,只好用乙方圭先插了门,出了藻鉴亭,往外走去。这把青蚨刀就是亓锦生的那把,可青蚨刀又如何落在了亓锦生手里呢?这个不着急,咱们之后再说。
井字梁上的愍敬山对珞家的人也十分忌惮,毕竟会阵法这种事,真是人力难胜。他的计划是趁天黑,珞家人都在休息,利用骁禽郎人数优势,执行闪电战,一人对一人,迅速斩杀,绝对不能有时间差,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现在这个苑蓉蓉,愍敬山也不知道她实力如何,万一自己出手杀她时,一击不能得逞,她呼叫起来,让珞家里院的人得了消息,今天这一场可真是白忙活了,自己今天回不回去还说不定,不如放她去了,抓大头。看她服色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走脱了就走脱了,得了土部书《戊己九胜经》才是最主要的。这样苑蓉蓉才得以保命。
苑蓉蓉出了藻鉴亭,渡过鹭汀池,来到登萍台,准备往园外走去,远远地就看见石灯上趴着一个人,石灯底下已经积了一滩鲜血,那血还在往下滴。
她忙上前查看,竟是珞崇宣,她忙呼唤道“老爷!老爷!”
可是珞崇宣也已经没有救了,任苑蓉蓉如何摇晃,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这时身后传来脚步之声,听着有几十号人的架势,她只好把珞崇宣的尸身放下。也不知来的人是敌是友,现在最要紧的是给春氏去换药,来不及去计较这些事情了。
苑蓉蓉忙窜上假山石,从假山之间的一条小径,往后门而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