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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锦生爹在石门镇卖了金子,得了五十八两八钱银子。这次还不错,扒上了六家福大伙计福恩。福恩虽然也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但他不偷老板的,只是借着六家福的平台做点自己的小生意,况且六家福大老板以叔侄名义剥削了他好多年,这种便利也算是一种补偿吧。另外福恩对于出卖黄金的人的剥削比六家福轻一些,不会像柜上的朝奉瞅准了卖黄金的人家有急用,压低金价,以中饱私囊,因此颇受了卖家的好评。这种不在规矩之内,却在天理之中的行为,倒成了为社会正常运转做贡献了。只是这种生意不能做太大,做大了,影响了金铺的生意,金铺老板就要出面干涉了。到时候,黑的白的都能治死福恩,因此福恩对买金这种事也是非常小心,选卖主,定数量,控制在大家都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锦生爹在回程时要雇辆骡车,却发现不但石门镇的脚行,就连寻常的水果摊子都被铁鹞子门独断经营了。铁鹞子门就像一种特殊的真菌,它本身不进行光合作用,不制造有机物,但借助当地官府的力量,发展出庞大的菌丝体系,霸占了肃南城几乎所有的成规模赚钱的生意,贪婪地从中吸取养分。一些没有办法实行独断经营的行业,他们也不会放过,利用收取各种管理费的形式,攫取了经营者的所有剩余价值,让底层的劳动者处在仅能维持生存的状态。当然铁鹞子门吸取的养分,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要输送给更高等级的真菌体系中去。因此,铁鹞子门的执掌者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非正义的,还有比他们更黑暗的存在,自己这点子罪过约等于没有。
锦生爹很庆幸今天听了福恩的话,花高价租了春和脚行的骡车。
因为就在走出石门镇没多久,他就遇上劫道得了。三个蒙面人手持菜刀,拦住骡车,叫嚷着要买路钱,锦生爹头皮发紧,心想:“穷人穷命,见财化水,真是改不得,刚刚得了点现钱,一掉头的功夫就要被这三个歹人夺去了?”他将包袱紧紧地搂在怀里,向上天祈祷,能够度过这场难关。
却见自己雇的车夫一点也不慌张,长鞭甩出,“啪啪啪”在蒙面人头顶上来了个三连响,然后大喝一声:“滚!”吓得三人脖子一缩,丢下菜刀,往路边的草丛里逃窜而去。
哎呀!这五百钱花的太值了,不但包含路费还有保镖费,今天幸亏雇了他家的车,否则今天的银子就带不回家了,在下车之前,锦生爹思前想后,又多给了车夫一百钱。
他是不知道,刚才那三个毛贼,是春和车行雇人假扮的。
现在春和车行刚刚推行独断经营,镇上还有多年经营的老铺。这些老铺有些家底子,还有常年的老客,不管春和脚行如何软硬兼施,他们都不肯放弃自己的生意,春和脚行就要使一些非常规手段了。他们雇佣了一些地痞流氓,假装剪径的强人。
如果有人还雇没有搞掉的脚行的车,这些人就上手真抢,得着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因为铁鹞子门同衙门的关系,这段时间只要发生剪径事件报官的,衙门一律虚与委蛇,明着接受报官,走一切手续,就是不办事。
如果碰上自家的车,就配合车夫,假装被吓退,反正也有月钱,抢和不抢都亏不了。老字号的脚行想要雇人保护客人,经营成本就大大增加,会把老顾客吓走。可是不雇人保护,自己的顾客就要被抢,老铺想坚持抵抗下去,客人可不想。时间久了,雇谁家的都是雇,不就是多花点钱么,不耽误事是最重要的,于是渐渐便不再光顾老铺。如此春和脚行就可以独断脚行的生意了。
时间长了,人们总不得不犯嘀咕,好像没有春和脚行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劫道的了。怎么自从春和脚行开起来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劫道的?可人们犯嘀咕归犯嘀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真要单独走道的时候,还真得雇春和脚行的车不可。只是原先雇车到亓家窝窝村一百五十钱,甚至有时候讲讲价,一百钱,车老板也拉,如今就要五百钱起步了。、
还有一件事,锦生爹这次交易是和福恩私底下交易的,除了福恩没有人知道,倘若是在六家福公开交易,怕这个钱也是带不回去。六家福里有伙计会记录客户信息,转卖给别有用心之人,这边刚卖了钱,路上的强盗就得着消息了。锦生爹觉得穷人穷命,不容易改变,是从普通百姓角度出发对现实的认知,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伙子人,专门针对穷人设置了天罗地网,有一点钱就会想方设法搞走,却与人的运气无关。
这次锦生爹和亓颂氏都极为小心,不让消息走漏,还误打误撞走了福恩的道,福恩为了维持自己生意长久,给锦生爹指了明路,这样钱才拿回了亓家窝窝村。
即便钱到了家,也不意味着锦生家从此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如何运用这些钱?是个考验,很多人得了钱之后,不懂得运用,很快把钱花光之后,又重新堕落回贫穷的境地,这种事太多了。即便钱很多,在思想归属上,也是依然是贫穷群体。
但有些人很聪明,他们看明白了钱的本质,不管得钱多还是的钱少,可以灵活运用,手中的钱一定会越来越多。即便一时失势,丧失了全部金钱,他们照样能重新聚集财富。
在亓家窝窝这样的村庄中,锦生爹有自己的宗族。按说宗族成员之间应该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成员希望别人陡然而富,破坏原有的秩序。在他们的意识中,宗族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个默认定位,一旦实际情况与定位不符,他们就会觉得不安。不安的情况很严重,以至于让他们睡不着觉,于是他们就要采取行动,抵消这种不安。他们挣钱的本事不多,但祸害人的主意可不少。如果突然间获得财富的成员爱惜宗族,对这帮人没有清醒的认知,放弃防卫自己的财富,那么最终就会被折腾到原始状态。对于突然间获得权力的成员,他们是不敢加害的,但一定要围上来,分润这种权力带来的利益,至于权力拥有着本人的发展,他们是一点也不需要考虑的。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在锦生爹的考虑之中。
首先,大量购买食物和衣服等易耗品是非常危险的。穷人乍富,总是急切地满足口腹之欲以及衣物的需求,这是人的基本需求,长久地得不到满足,精神处在压抑的状态,对吃穿有着极度地渴求。在劳作之余,全部的想象都放在了如何吃饱,如何吃好上,在吃饱吃好之后,又想着平常自己见到的有钱人,就是看到他们的穿戴,想着模仿他们,满足自己虚荣心。一旦有条件实现这种愿望时,他们会迫不及待地花钱消费,达到心理的满足。
可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上面我们提到宗族牵制的问题。当一个村很穷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人对于别人家经济情况的变化,极为敏感。别看他们好似漫不经心,一旦你们家今天吃了一顿好的,被他们闻到了气味,他们便会发现,腆着脸凑上来,讪讪地揶揄:“哎吆,最近发财了,都吃上排骨了。”他们的这一问,绝对不限于揶揄,而是探试,告诉你,她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万一不防备,她们立刻可以从你脸上细微的表情察觉端倪,接下来迎接你的,就是无休无止地算计和消耗。
另一方面,你得到的财富是偶然所得,而不是经历长久的打拼,建立起来源源不断的收入体系,并且在这个体系中,裹挟了一堆人的利益,动了你一个人的利益,就等于动了所有人的利益,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替你防卫财富,普通人只有被这些财富剥削的份,而绝对不敢觊觎。而此时,你的这些钱,花一文少一文,此时大量地消耗在食物和衣服上,它的价值是得不到体现的。在它们消耗的差不多后,个人依然要堕回贫穷的。
所以一个人一旦有钱了,绝对要忍住,不能暴饮暴食,不能拿来购买衣服首饰这些外显的东西。
第二,置办房产也不足取。我们之前在珞元夕夫妇得财时说过,自己住的房子并非资产,而是负债。因为自住的房子没有办法持续地给我们带来现金收入,反而是要不断地付出:装修、维修、家具、保洁、税金,即便是房价上升了,你总不能把自己住的房子卖掉变现,价格波动带来的好处,你一点享受不到。只为了自己的执念而付出这样昂贵的成本,实在划不来。你完全可以用同样的钱买两套小一点的房子,住的虽然差一点,但是另外一套房子的出租可以给自己带来现金收入,这种是可以的。但在亓家窝窝这种地方,各家都有自己的房子,买了多余的房子租给谁去?因此马上购买房子,自己有没有建立起收入体系,购买房子这种暴露自己实力的行为是不可取的。
当时我们说,花氏想要置办一些土地出,然后再出租出去,建立起自己的收入体系。这是个可行的方法,毕竟那个时代,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只可惜珞家一夜灭门,花氏没有机会实行她的梦想。
亓颂氏家是逐渐有钱的,她经历过,因此当有了本钱之后,她的想法与花氏不谋而合,也是要先置办土地。当然置办土地不能在当村置办,还没等建立起收入体系,同村人的算计既要落到头上来了。
去哪里买地呢?还要不在亓家窝窝村,还要方便管理。
在亓颂氏的选项中,最合适的莫过于蒲池村了。
珞元夕一家失踪之后,他家的土地便成了无主之地,颂雷家有心要吞并,又怕村中其他人有异议,正好听女儿要买一块地,便在宗族中极力撺掇将土地作价卖掉,得了钱粮充作公用。宗族中人都想要这块地,又谁也不甘心叫别人得了去,为了避免麻烦,竟也同意了。于是珞元夕家原先的十亩土地兜兜转转,又以颂雷外孙子亓锦生长生田的名义落到了珞元夕儿子名下。
这十亩地一共花了二两银子,这些土地显然还是不够的。
锦生爹又在附近村落转了转。拢共购买了一百亩地,花了二十多两银子,此时的锦生家俨然成了一户小地主了。
入夜在昏黄的油灯下,亓颂氏把五六张地契摆在炕桌上看着,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日子终于有了指望。等到下一次收粮食的时候,一百亩地带来的收入,少说也有八十两银子,那个时候,该吃吃,该喝喝,就不用担心村里面有不服气的了。
持续收入体系建立起来,但势力还没有建立,如何能让自己成为有钱有势的人呢?
亓颂氏把地契一张张收起来,又陷入了沉思。
还是要加入铁鹞子门!如今肃南地区,最有势力的莫过于铁鹞子门了。不加入铁鹞子门,我们就是要被人鱼肉的,加入了铁鹞子门,谁敢算计我们?只有我们吃别人的道理!再说了加入铁鹞子门,收租的时候,谁敢不交租?就是每年交些会费也是划算的。
可是怎么样才能加入铁鹞子门呢?
去找锦生爹的叔叔亓永年。
“三叔会帮这个忙吗?”锦生爹感到有点担心,毕竟自己前些年混得不咋地,跟这个叔叔来往地实在少些。
“咱们现在有钱了,有了钱还怕交往不上他么?”亓颂氏不觉得这是一个多大的事,“你瞧瞧三叔那一身打扮值不值一两银子?那就是他花钱的档次,他也没赚多少钱。我给你拿二两银子,你去置办一身行头给他送过去,包管打动他的心。不过这事不着急,我先在村里运动运动再说。”
锦生爹有些不解:“运动运动?你运动个啥?”
亓颂氏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道咱们村人的脾性,‘气人有,笑人无’,这些天我摁着你,不叫你乱花钱,就怕惹人嫉恨。如今咱们地也置办了,得往外散散风,要不然,这二两银子的礼,岂不要惹出祸来?”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